《鸾枝》第164章


〃我们甩掉了赫家的围杀,绕了很大一圈之后,却在快要到西凉的时候,被西凉皇室拦截。〃贺氏眨了眨眼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但是并没有摸到眼泪,才想起来这些早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心里都不疼了哪里还会有眼泪呢?
〃那天。。。慕容慎带着我和哥哥,还有余长宁,逃出生天,前往西凉,直奔皇城。〃贺氏的语气很平静,但是握紧的拳头,还是显示着内心的悲痛,〃我的父亲,母亲,叔父。。。所有的家人,都死在了西凉外的土地上,前一日,我们还在欢呼劫后余生,他们还在讨论到了西凉以后的生活,甚至还在问慕容慎的打算,分道扬镳以后各自珍重,那些话我都还记得,他们的脸我都还记得,那晚我还在想,我以后。。。可能都见不到慕容慎了。〃
但是第二日,所有的一切美好轰然倒塌。
那些人是奔着慕容慎来的,这件事情很久以后他们才知道,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是赫家的追兵到了。
他们拼死一搏,他们同归于尽。
苟活下来的人,只有一夜长大的几个孩子罢了。
〃我为什么不能恨她?〃贺氏的声音有点发抖,像是在问自己,像是在问慕容妤他们,更像是在问苍天,〃我凭什么不能恨她?如果不是她,我不会失去父母,不会失去家人,不会和哥哥相依为命,我哥哥他也不必豁出命去替慕容慎夺下江山来,他本来该是恣意少年,却最终成了一把刀,手上染的血,身上背的人命,都该是她余长宁的。〃
〃她欠我的,何止千条人命?〃
贺氏冷森森的笑起来:〃她欠我哥哥的,又何止这点?〃
一切因她而起,只是那时候的贺氏,并不是真的怨恨着余长宁。
赫连硕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他不得不打断贺氏的话,插嘴道:〃所以,当年你们这支分族,才是真正的,神女的军队?〃
如果是这样,那么就彻底解释了,为什么余长宁离开赫家之后能够走到那么远的地方,因为她带走的,是神女的军队,他们这这支分族,完美的实践着保护神女的使命,最终为此,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或许在他们那一代人的心里,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可是在贺氏的心里,只有磨灭不去的伤痕。
贺氏没有回答,她看着赫连硕,赫连硕也看着她,这一瞬间。两人心里其实都已经又了回答。
赫家真正的守护神女的军队离开了,所以旧家主才开始培养自己的隐卫,也称他们为神女的军队。
那是假的。
那些人,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更遑论保护余长宁?
〃我爱上了慕容慎。〃贺氏沉吟了会儿,突兀的开口,她对自己爱上慕容慎这件事情毫不避讳,坦坦荡荡说出来的时候,慕容妤仿佛还能在她的眼里看见温柔的爱意,〃但是如我所料,慕容慎心里面那个人,是余长宁,我哥哥那时候,替慕容慎打下了天下,也替我争到了皇后的宝座,你看,就是这个宝座。只要我还活着,无论如何,慕容慎都不会废弃我,因为这是余长宁欠我们的,也是他欠我们的,这个宝座下面,葬着我百余族人的尸骨,这个位置,稳固得很,比任何东西,都要稳固。〃
〃我和余长宁一起入宫,那段时间,我过的很开心。〃贺氏说这话的时候,也是发自内心的,她的爱恨也都那么的纯粹,恨就是恨,毫不吝啬的辱骂殴打,爱就是爱,坦然承认。
但是这样简单的开心并没有持续很久。
慕容慎对余长宁很好,基本是到了有求必应的程度,虽然余长宁非常的有分寸,几乎不会要什么,但是慕容慎的爱意依旧挡不住。
慕容慎对贺氏也很好,但是那样的好,是因为亏欠,是因为内疚,唯独不是因为爱意。
时间久了,贺氏便心里不那么开心了。
姑娘家到了年岁,就算是再天真不懂,也会明白自己心里面对一个男人的心思究竟是什么。
她爱的男人不爱她,他们之间维系着的,仅仅只是愧疚而已。
那段时间,贺氏拼命的想要找到以前和余长宁相处时候的感觉,但是一旦意识到。很多东西就回不去了。
妒忌像是毒蛇缠绕一样让人窒息,让人恐惧。
尤其是。。。长宁殿的落成。
慕容慎说,长宁殿住长宁,往后也是一段佳话,贺氏才知道,一旦心里面的那杆天平打破了平衡,就再也没有办法恢复如初了。
〃不过好在,我怀孕了。〃贺氏说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的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好像又回到了初初有孕的时候,欢喜,感恩,那个时候感觉什么都是好的,世界也是美好的。
慕容慎也渐渐对她更上心了,那时候贺氏觉得,什么她都不计较了,只要她的孩子安好,便好,至于慕容慎的心,谁都不是石头心肠,相处久了,总归是会有感情了,尤其是在有了孩子以后。
但是,在贺氏怀孕仅仅三日后,便诊断出来,余长宁也怀孕了。
两个人月份差不多,待产的时间也差不多,那段时间,可能是慕容慎最忙,但是也最开心幸福的时候,贺氏和余长宁之间,也终于又有了可以交流的话题。
两个人似乎又和以前一样亲密了,对此,慕容慎和余长宁都感到欣慰。他们也都是发自内心,希望贺氏能够开心快乐的。
孩子的到来,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好事。
〃后来,太医笑着我,我怀的是双生子,知道吗,是两个孩子,在我的肚子里。〃贺氏喃喃低语一句,她低下头去看自己平坦的小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面全是伤痛。
两个孩子?
慕容妤眼角抽了一下,现在贺氏只有一个女儿,也就是说,另一个孩子,早夭了。
也难怪贺氏会那么娇宠着慕容馥,恨不能把全天下都捧到她的面前来。
贺氏顿了会儿。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里面全是血色和恨意,她瞪着慕容妤,突然抬手,厉声道:〃我的孩子,原本是该活下来的!可是你们母女两个!你们两个灾星,天煞孤星!你们害死我的家人,到最后,还要害死我的孩子!〃
她情绪激动,说完这话大喘气,似乎是用尽了全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在小辈面前哭出来。
当年的那些陈年往事翻出来,都是割在心头的钝刀子,一下一下,割得鲜血淋淋,却又要不了人的命。
贺氏垂下手。鼓起勇气半响后,才又继续慢慢的把零碎的过往捡起来继续说。
生产的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贺氏记得很清楚,两边是差不多时候发动的,一个傍晚,一个夜间。
她是双生子,所以更艰难一点,慕容慎也守在她这边,焦急得很。
但是两个孩子实在是难生,贺氏喊哑了嗓子,疼得眼花,依旧没有要生的迹象。
反倒是长宁殿那边来人说,余长宁难产了。
慕容慎慌了心神,赶着就去了。
那边一直生不出来,更是要命的。
这般折腾到深夜里,雨停下来的时候,余长宁诞下了一个女婴,一生下来便是死灰般惨白的脸色,任谁看了,都是要吓着的。
这个女婴不会哭,紧闭着嘴,急得嬷嬷不停地拍打,嘴里喃喃的念:〃哭啊,小祖宗,快哭啊,求你了。〃
不哭出声,是要憋死的!
但任凭怎么拍,就是不哭。
贺氏这边,第一个孩子也终于露了头,只要第一个顺利出来了,后面的也就快了,接生嬷嬷也是急得不行,孩子在肚子里憋久了,也是怕一出来就没气。
第一个孩子抱出来的时候,整个殿里的人都欢呼着,说是个皇子呢,是第一个皇子呢!
可这个皇子,猫叫似的哭声,断断续续,没哭几声,就彻底的安静了。
抱着皇子的嬷嬷们脸上的笑意还没彻底的绽放,就变成了死白的凝固。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闪亮黑漆漆的天空。
长宁殿里,却传来一声刺穿天际的哭声。
大帝姬,哭了。
那天夜里,一共诞下了三个孩子。
而大皇子,生下来的时候,便没了气息。
贺氏抱着这个还来不及在她怀里感受一点温暖的孩子,静静的坐了一夜。
宫里的人都在传,大帝姬生下来的时候白的像是鬼一般,怎么都不哭,一声都不哭。
大皇子一咽气,长宁殿那位就哭了。
可不是夺了魂是什么?
这样的话听得多了,听得太多了,贺氏心里的恨,心里的怨,这么多年的不甘心,这么多年的委屈,全部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她发了疯,嘶吼着,崩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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