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头月向西》第162章


我有些害怕,不由得后退了几步:“那……我……”
季康子凝视着我,目光重新变得冰冷,可话却不那么让人胆颤:“你放心,我不会杀你。别的不论,就冲你曾经在意清深陷兹兰山时奋力营救过他,还曾经为了他一力促成和靡初郡主的婚事。”
我的脑子飞快转动,他都知道,什么都知道,看来这些年不是光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里。
“那意清呢?他是和你在一起吗?”
季康子将视线凝在尹相的牌位上,念叨:“意清自然是和我在一起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少主,他是尹氏唯一的血脉,一定得活下去。”
这密室因不见天日,待得久了阴森森的,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冒上来,直往人的肌肤里渗。虽然他说了不杀我,可我还是害怕,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地说:“我想见见意清,可以吗?”
没想到的,他竟十分痛快,点头答应,阴沉沉地说:“跟着我来。”
他带着我穿过一条两岔路,渐渐有微弱的光矢耀进来,从夹道里走出去,天光清濯,乍晃到人脸上只觉得刺眼,我抬起手挡住,迷蒙间见仍是一片竹林,其中有一个颀长清瘦的身影,正迎着枝桠翠叶舞剑。
“哥哥!”我好像在一片森冷惊骇间找到了凭靠,颤抖着声音冲他喊。
意清放下剑回身看过来,温润如玉的面上些许惊讶,只一瞬,继而转头看向季康子,表情深邃复杂。
我忙跑过去到意清身边,“哥哥,我好久没见你了。”
意清抓着我的手默不作声地把我拖到他身后,轻声问:“你怎么会到这里?”我想了想,照实说:“父亲留下的手札里记过这个地方,怀淑双目失明时又是躲在这里,所以我想来看看。”
第123章 
他面色微变;问:“你自己来的吗?”
我犹豫地回身看了看离我们三丈远的季康子;垂眸不语。意清神色了然;轻声说:“我送你回行宫,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也不要插手尹氏的任何事;父母还有意初的死;我会查清楚的。”
望着他言辞恳切的样子,有些发愣;意清还不知道其实是父亲一手促成了当年尹氏的悲剧吗?
意清弯身取过了放在树下的蓑笠戴在头上;冲季康子道:“季叔;我去去就回。”
季康子沉默地看着他;再开口时沙哑而低沉:“少主,有些事时不我待;需得早下决断。”意清拉着我的手紧了紧;像是饱受锤炼煎熬一般,终究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顺着夹道走进去,意清低头看了看铺陈一地的禁军尸体,叹道:“禁军名录都是开府造册的,你今日带了这么些出来;又全死在外面,回去陛下一定会问的。”
我迟疑了一会儿,试探着问:“我不能跟他说实话吗?”
意清看了我一眼;眼睫垂下,道:“最好不要。”
“哥哥……”我想将心底的疑问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从何问起。原来许多时候言语之乏力,好些藩篱都迈不过去。
意清沉默地看我,总觉得,他好像有着满腹沉甸甸的心事。
“孝钰,你可以这样说,是来芷萝山找云红缨,结果遇袭,禁军拼死护你,才逃过一劫。”
见我仍旧犹疑,他道:“只这样说就行了,我会派人把禁军尸体送到药庐那边,云红缨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嘱咐她的。”
仿佛抓到了一根线头,我攥紧拳,在密室的暗昧中问:“所以云红缨其实是你们的人,怀淑也不是假装失明,是那夜我们从清泉山庄逃回来后,红缨暗中给他下了药?”
我犹记得怀淑醒后,我想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被云红缨拦住了,她借口给怀淑诊治不许我靠前,没多久意清就来了。他跟怀淑密谈一会儿,我再去问怀淑时便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与意清对视,沉缓道:“其实你们也不是不想让我知道,而是怕我会告诉陛下。本来煞费苦心的让怀淑把我从长安里带出来,一方面是为了遗诏,一方面是为了离间他和陛下之间的关系,让他们反目。可后来阴差阳错我们过早地注意到清泉山庄,怕我们会进一步追查,才让云红缨给怀淑下药,故意向禁卫泄露了我的行踪,让陛下把我抓回去。”
暗道里幽幽凉凉的,连带他的声音都显得轻飘:“你怎么会想到这一些?”
我抿了抿唇,“红缨啊,她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可细想来做每件事都将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先是怀淑陡然失明后在你来之前不让我们单独在一起,而后又等到萧晠造反后立马来找我。其实……让怀淑失明,又让云红缨把他带到这里藏起来,都是为了等着萧晠造反吧。等到他起兵失败后,就可以让怀淑出现了,再故意布置许多指向他的疑点,让陛下怀疑他。”
“我始终不相信怀淑哥哥会假装失明来骗我,可若不是他在说谎,那又如何解释陛下从药庐里带回去的药渣呢?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云红缨能动手脚了。”
意清竟轻缓地笑了:“真聪明,怀淑的眼睛本就没事,只是红缨给他下了‘障叶’之毒,拿捏住了药性,到时候不治可愈,所以给他喝的药自然也只是补药。让红缨去找你求药,不过是为了把那位多思多虑、城府极深的皇帝陛下往这上面引罢了。”
沉酽地看着他,面容如旧,俨然还是一副白衣公子的清润模样,一时心绪复杂。
注视着飘摇的烛光影,问:“那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意清沉默地注视着我的脸,过了一会让,缓慢道:“我们出去吧,我送你回去。”
我跟在他身后,一直从蜿蜒斜泞的山道下去,看着他衣裾上刺绣着的墨兰,走了一段,突然开口问:“哥哥,那时候你为什么要离开章豫?”
意清步履均匀,未见停滞,在前面走着缓慢道:“那时候季叔叔让我跟他走……之前在兹兰山的时候已与他相认,他告诉我瑟瑟之事是陛下一手安排,这所谓的朝廷命官、封疆大吏当起来也没什么意思,更何况那时……”他行云流畅的音调微顿,“我刚听说靡初将要成亲的事,也想回来看看。”
想起来曾经,父母在世时给意清定了下这门亲事,一切都恍如隔世。
我无法去怪萧衍,从他的角度、他的处境而言,许多事做起来难论对错。可看着意清这风轻云淡的样子,我心里又着实难受,“哥哥,你不要难过,那只是……”却怎么也说不下去,那只是你失去了心爱的人,只是她嫁给了别人。
意清浅淡一笑:“其实仔细想想,这样对靡初也是好的。我的身份摆在这里,就算等到将来再被揭出来,她也要跟着倒霉。”
他是什么身份?他是尹相之子,是那最清正廉明的白衣卿相的血脉,到如今却成了见不得人的境域。
我不禁问:“哥哥,季叔叔他们想做什么?想替尹相报仇还是要把真相大白,我可以帮你们。”
说话间已能见到行宫外延浮绵的寰宇阕檐,意清抬手扶了扶蓑笠,仔细地环顾四周,低声道:“记住我的话,不要再插手尹氏的事,好好过你的日子。”
言罢,看了看依稀可见的红漆宫门,转身便走。
我看着他白衣飘逸的背影,一时心头沉重,他们到底在盘算什么,在计划什么!
一回行宫我立马识趣地躲进了寝殿,刚到申时,听见外面动静萧衍好像回来了,不一会儿,魏春秋弓着身子进来:“娘娘,陛下让您出去。”
我心虚地把视线移开,轻咳了两声:“本宫有些累了……”
“娘娘,陛下说了,您要是不出去,他就让人进来把您拖出去,您自己看着办吧。”
我瞪圆了眼,别扭地捶了捶席榻,起身。
前殿里的绣榻上铺着软绒绒的羊毛毯子,萧衍靠着毯子,把胳膊支在案几上,用手抵着额头,好像出了趟城,颇为舟车劳顿,懒洋洋地看我:“你今儿去哪了?跟你出去的人呢?”
我双手握在一起,广袖垂洒,吞吞吐吐地说:“让人杀了,在……在芷萝山。”
萧衍蹙眉:“你又跑那儿去干什么?”
“想……想红缨了呗。”
萧衍戏谑道:“这云红缨可真是个神人啊,总能招来些妖魔鬼怪痛下杀手,可偏她自己什么事儿都没有。”
我一时紧张,生怕被他察觉出什么,可萧衍却不再追问了,只道:“你还是在行宫里安生几天吧,别往外跑了,洛州的事还没了解呢。”
这话不禁让人浮想联翩,试探着问:“那……还能出什么事啊,叛军都抓了,萧崵也走了,你把姜弥留下,是想让他替你做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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