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美人》第159章


可实际上却是,他愈发好奇起来。
那青衫女子的身影像是刻在他脑海中似的。
那日晚间,伯恩侯急急忙忙地让人请了大夫来,到闲林居去。侍女们私下议论,说是那位向来身体虚弱,八成是又病倒了。
徐知行年少早慧,隐约能猜到这女人的身份,也知道母亲不喜,但却莫名的,自己却对她生不出什么厌恶的心思。
兴许是因着竹林见过一面,总觉着她看起来并不似坏人,更不像府中旁的姨娘那般心怀鬼胎面目可憎。
又一日,徐知行无意中夹伤了手,以至于该练的字没能写完,母亲见着了还以为他懈怠,不问好歹便将他给训斥了一顿。
徐知行很清楚,母亲是将她受的气转嫁到了自己身上,解释也没什么用处,只沉默地站在那里挨训。
母亲便愈发生气起来,甚至将父亲不常过来看她,归咎到了他身上。
好歹是年嬷嬷劝了许久,方才算是止住了。
等到母亲走后,徐知行鬼使神差地,又溜去了那竹林。
可这竹林却像是与他犯克一样,这次倒是没迷路,可临近小轩的时候,却遇着了条蛇。那蛇通体碧绿,攀在竹枝之上,冲他吐着信子。
徐知行看清之后,呼吸一窒,直接僵在了原地,一动不敢动的。
一人一蛇就这么僵着,徐知行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而一根细枝探到了蛇头附近,那蛇下意识地折回去扑咬,却正好被一只莹白如玉的手从相反的方向捏住了七寸。
徐知行长出了一口气,只觉着双腿都是软的,缓过来后这才抬头看去,恰好与女人那古井无波似的目光撞上了。
“这蛇没毒,你不必怕。”女人轻飘飘地说道。
徐知行张了张嘴,挺直了背,这才又说道:“我没怕。”
他分明怕的厉害,可却怎么都不肯承认,女人也没戳穿,只是唇角微勾,露出些浅淡的笑意来。她这一笑,终于有了些人气儿,看起来鲜活生动了许多。
“你怎么又来了?”女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难道是什么好地方?若是让你爹娘知道了,你可落不了半点好。”
徐知行愣了下:“你知道我是……”
“我又不傻,”女人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快回去吧,别再来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女人的身影依旧瘦弱得很,宽袍广袖在风中猎猎作响,总让人觉着,她下一刻仿佛就要乘风而去似的。
徐知行没敢跟上去,但也没立时离开,只定定地看着,心中莫名想起前不久随着夫子背的几句——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多年过去后,他甚至早就记不清少时的许多事,可这背影却始终一清二楚。
悠悠转醒时,天际方才泛起鱼肚白。
帝后皆去了避暑行宫,这些日子免了早朝,并不必早早地起身。可徐知行却还是披了外衫,推开窗,发了会儿愣。
他又梦到了少时的事情,与那片梦中仿佛无边无际的竹林,与那个似鬼似仙的女人。
那是宁烟。
直到后来她想方设法地逃离了伯恩侯府,府中因此被搅得天翻地覆后,徐知行方才知道了她的名姓。而直到再后来,他长大了许多,手底下有了自己的人,方才渐渐拼凑出了当年的真相。
这事做来并不容易,如同剥茧抽丝一样,其实那些个旧事,再查来也没什么用处,但他还是做了。
多年前,尚为世子的徐承光濒死之时被宁烟捡回家去救了,养病之时情愫暗生,互许终身。可宁烟这样的家世,注定是入不得侯府贵人们的眼的,侯夫人也早有打算,想要将自己的外甥女来当侯府的儿媳,意在再提携一把娘家。
徐承光初时自是不情愿的,甚至同家中闹过一阵,可却在酒后糊涂,轻薄了自己这位表妹秦氏。这其中究竟有没有算计,谁也说不准,但侯夫人却是趁着这个机会定下了这门亲事。
亲事定下后,徐承光却又不舍得就这么放弃宁烟,竟想方设法地两边瞒着,将宁烟安置在京郊的别院。宁烟那时天真得很,并未起疑,可秦氏却不是善茬,在得知宁烟的存在后,暂且压下不提,直到自己生下徐知行有恃无恐后,方才对宁烟动了手。
直到这时,宁烟方才知道实情。
震惊崩溃之后,她想要离开,可徐承光却是怎么都不肯放她走,不依不饶的。可巧这时老侯爷因病逝世,徐承光承袭了爵位,接手了侯府。
也不知他究竟是如何想的,竟将宁烟强行带回了侯府,安置在了偏僻的闲林居——又或许说是“囚禁”更为恰当一些。
秦氏原本是想着逼走宁烟,可却没想到徐承光竟会偏执至此,反而弄巧成拙,将人给弄到了眼皮底下。她被徐承光警告之后,也不敢再做什么,只能勉强咽下这口气,直到宁烟有孕。
以徐承光对宁烟近乎偏执的喜爱程度,秦氏压根不敢想象,如果宁烟生下儿子,届时会是怎么个情形,所以她再次生出了除掉宁烟的心思。
……
时隔多年,许多细节已经不可考,徐知行并不知道母亲当年究竟是如何打算的,只依稀记得当年宁烟失踪后,而父亲像是发了疯一样,甚至还提着剑到了正院,年嬷嬷在其中挡了下,被削断了一层鬓发。
这件事情中,他的双亲牵扯其中,甚至反目成仇,可徐知行却并没有太大的感触。他就像是个高高在上的局外人,看着父母这场闹剧。
旁人总说他这个人凉薄,徐知行并未辩驳过,心中也觉着这话没错。
他与父母姊妹都没什么情分,冷漠得很。
前些年萧元景遇刺的真相水落石出后,徐知行知晓其中有母亲与妹妹的手笔,但却并没回护的意思,能做的也就只是去见萧元景请罪,保住她二人的命。
到最后,徐知音与废太子一同圈禁,母亲被父亲休弃,他始终冷眼旁观着。
而如今父亲行将就木,他也仍旧没什么触动。
徐知行少时,未曾从这对荒唐的爹娘那里得到过半分温情,他并没以德报怨的兴趣,也并不信什么血脉亲情,凉薄且自在。
天亮了些,正院那边有小厮急急忙忙地来报,说是侯爷不好了。
徐知行淡淡地应了声,不疾不徐地往正院去。
近年来,伯恩侯的身体每况愈下,近来他自觉不好,总是想要再见姜皇后一面。可当年最艰难的时候,南云尚且不肯认他这个生父,更不肯原谅,如今就更是不必提了。
徐知行踏入正院时,屋中传来哭声,他脚步一顿,随即进了门。
伯恩侯已经合上了眼,垂下的手中紧紧地攥了块玉佩,像是个信物。
姜皇后不肯松口,他至死都未曾得到自己想要的原谅。
多年已过,那个山林鬼魅似的女人想必也早就投胎转世,怕是到了九泉之下,他也难释然吧。
毕竟犯过的错,是要用一生来还的,哪那么容易就能揭过的呢?
伯恩侯的死讯传开时,桑榆正在陪着姜母在绸缎庄挑布料,闻言一怔,下意识地看向了姜母。
她心中有话没敢说,倒是姜母轻声问了句:“阿云是不是早就知道……”
当年南云与桑榆去寻了花嬷嬷后,没多久,花嬷嬷就差人将这消息告诉了姜母。姜母也明白,南云八成已经猜到自己的身世,只是南云从未提过,她也不好说起。
如今听闻这消息后,鬼使神差似的,姜母问出了多年的疑惑。
她虽未明说,可桑榆却知道她的意思,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是。”
姜母放下手中的料子:“可阿云从未问过我。”
“身世之事,她的确一早就知道了,只不过觉着不是多重要,便也没问过。”桑榆叹了口气,转而又道,“那也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不问也好。生父是个混账,生母又是个冷心舍弃她的……”
桑榆看得很明白,南云对伯恩侯是厌恶,对宁烟,则是陌生。
“事情并非你们所想那样……”姜母叹道。
这段旧事,她在心中压了二十多年,如今再提起,也觉着唏嘘。
当年秦氏想要对宁烟下手,宁烟早就有所察觉,索性将计就计。她在闲林居住了几年,不声不响的,伯恩侯逐渐放下警惕,而她也将周遭都摸了个透,只是欠缺个“东风”罢了。
而秦氏就是这么个东风。
宁烟九死一生地逃了出去,随即远远地离了京城,她并未回乡,而是一路往西边去了,最后在凉州的小镇定了居。
姜母那时随着夫君在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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