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海北》第86章


他仰面躺在地上,瞳孔散大,心跳如雷,浑身抽搐着,无力地望向幽暗的天花板。
湿润的泥土气味钻进鼻间,他仿佛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轻柔的、淡淡的,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他想起石塔村那次,陈逸扶着他走回避难的村小,在路上,她不断告诉他:坚持住,不要伤害自己。
黑夜更深了,薛山缓缓抬手,抹去脸上的痕迹,嘴唇翕动,发出微不可辩的声音。
陈逸,我会的,你等我。
***
曲木沙依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
她猛地睁开眼,怀里小姑娘正安稳地睡着。她们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睡了几个小时。
伸手摸到茶桌上的电话,看清是一名出警的同事打来的,曲木沙依连忙接通。
“老郑,怎么样了?”她忙不迭询问情况。
那头静了几秒,传来一道压抑着哭腔的声音,“沙依,你。。。。。。你快来医院一趟吧。”
曲木沙应声音发怵,“。。。。。怎么了?”
老郑说:“小白他中枪了。”
脑袋嗡的一声,曲木沙依傻了。
过了两秒,她吼起来:“中枪?怎么会中枪?!抓赵龙中的枪吗?”
赵龙是黑衬衫的大名。
老郑说:“人躲在一个村里,抓是抓到了,但他手上有枪,进村的时候我们遭到伏击,小白挡在吉爷前面,中了一枪。”
那头又报了医院名和楼层,曲木沙依愣愣听完,慢了半拍才想起来挂电话。
动静有点大,彤彤也醒了,隐约听到医院、中枪等字眼,她忧心忡忡看着曲木沙依。
曲木沙依反应过来,抱了抱小姑娘,安慰她:“没事,不是你爸爸妈妈。”
她要去医院,但带着小丫头不方便,遂说:“彤彤,你乖乖在这里,阿姨出去一趟,我把门反锁上,办完事就回来找你好不好?不会太久的。”
把小姑娘交给谁她都不放心,办公楼好歹还有监控,楼下也有值夜的保安,她待在这儿很安全。
小姑娘似乎不大愿意,拽住曲木沙依的衣裳下摆不肯放开。
曲木沙依:“阿姨必须要出去一趟,你乖乖待在这里,我会很快回来的。”
小姑娘摇头,眼泛泪光:“。。。。。。不。”
她害怕,害怕这栋陌生冰冷的大楼,也怕曲木沙依一走,就回不来了。
看着她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曲木沙依心都快被揉碎了,咬牙一跺脚,“算了算了,你跟我一起。”
***
凌晨两点,曲木沙依带着彤彤赶到市一医院。
爆炸案的部分受难群众及家属,彻夜守在并不算宽敞的候诊大厅。深夜的医院,依旧人来人往。
手术室门口。同事老郑和达子见曲木沙依到了,连忙起身。
老郑和达子年纪都在三十岁上下,一直把小白和曲木沙依这两个年轻人当自己弟弟妹妹。
眼下,一个中枪生死未卜,一个强忍住眼泪风尘仆仆赶来,怎么看,都觉得心里泛酸。
曲木沙依一眼就看到两人身上沾的血迹和布满血丝的双眼,直问:“怎么样了?!”
老郑说:“中的左肩下位置,靠近心脏,刚送进去一会儿,失血太多,还不知道情况。”
“我师父呢?”曲木沙依没看到吉爷,也担心他的情况。
达子说:“吉爷没事,把小白送进去后,他就去打报告了,让我们守着,有情况随时通知他。”
看见曲木沙依牵着的小姑娘,老郑问:“怎么把这小丫头带来了?”
曲木沙依答的有气无力,“她一个人我也不放心,就带来了。”
简单交流过这一晚抓捕黑衬衫的过程,几人坐在手术室门口静静等着。队里另外几名同事,也在熬夜加班处理杨洛平的案子。
一个小时后,有手术医生出来说明情况。
家属沟通室里,医生说,子弹取出来了,没有伤及心脏,但伤到了几处血供比较丰富的血管,正在做修补工作。
一颗心稍微落下一点,几人互看一眼,突然笑起来。
喜悦的、也是苦涩的笑。
笑着笑着,老郑突然抹了一把泪,达子也跟着红了眼眶。
这样一群人,他们从未说累,也从未诉苦,默默守护着这一方土地的安定。
在看不见的黑暗中,总有人在替我们负重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致敬。
☆、67
凌晨四点一刻; 小白手术顺利结束,转入ICU病房。
探视过后; 三人带着小姑娘离开医院。
彤彤守得很困,曲木沙依抱了一会; 换老郑抱。
小姑娘匍在老郑的肩头,迷迷糊糊睡着,不时发出几声梦呓; 多是叫爸爸或者妈妈。
老郑已成家,有个两岁的女儿,心思敏感一些; 每每听见小姑娘的声音; 都觉十分心酸。
几人一起出医院,经过门诊大厅时; 看到依旧人满为患的场景,达子忍不住感叹:我特么一定要把这些狗贼绳之以法!
有家属匆忙跑过,似乎是听到医生叫名字,慌忙朝着抢救室奔去; 一时没注意,冷不丁撞上路过的老郑。
对方忙道歉; 老郑摇摇头; “没事没事,快去吧。”
这一撞,怀里的小姑娘也醒了,直起身子; 慢慢转过头来,盯着老郑,目光警惕。
曲木沙依怕她认生,连忙解释:“没事啊彤彤,这是郑叔叔,阿姨的同事。”
可小姑娘似乎没半点反应,她目光转动,越过曲木沙依,直直望向她身后一处。
曲木沙依停下脚步回头,四下扫了一眼,只能看见候诊椅上坐满的病人和家属。
再转过头,发现小姑娘依旧望着那一处,目光中带一丝惊愕和恐惧。
老郑和达子也注意到了,正要问她在看什么,见小姑娘缓缓抬起手,指着一个方向,轻声说:“叔叔,坏蛋叔叔。”
***
陈逸走累了,摸到一棵大树下歇了一会儿。
山林间稀薄的空气钻进鼻梢,渐入肺腑,通体冰凉,令人清醒。
身后是深不见底的山坳,里头布满郁郁葱葱的野树野花野草,在夜色下兀自焕发勃勃生机。
陈逸静坐片刻,目光淡淡,直视着眼前的暗夜,思绪飘了很远。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薛山时的场景,想起彤彤独自来到卫生院找爸爸的那个雨夜,想起他对自己的坦诚和无微不至的爱护。。。。。。
太多太多。
明明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那么短暂,可陈逸觉得,不论是多少年后,这些回忆,都将是她生命中最柔软、最美好的一部分。
哪怕过程残酷、鲜血淋漓。
“薛山!”她突然站起身,对着空荡的山林大喊。
回音悠扬,一声接着一声,全是他的名字。
***
“薛山——”
一道声音远远传来,钻进薛山的耳膜。
“薛山——”
声音还在继续,无休无止,终于把他唤醒。
睁开眼,目光颓然地望着黑暗的虚空,薛山忽然笑了一下。
是的,他又熬过来了。
而梦中出现的声音,也愈加清晰。
“薛山——”
“薛山——”
他愕然坐起,左腿传来一阵剧痛,令他倒抽一口凉气。
“薛山——”声音清晰传来。
他几乎是跪匍在地上,拖着一条腿,奋力扑向门边。
“陈逸!陈逸!”他分不清自己是哭还是在笑,紧攥着钢筋湛栅栏,朝屋外声嘶力竭吼:“陈逸!陈逸!”
他害怕这又是一个梦,一个只有声音的梦,满是血丝的双眼直勾勾盯着门外,盯着黑暗中那条唯一的小道。
他是如此兴奋,如此恐惧,惧怕所有一切,只是自己幻想的缩影。
静默的等待中,他又听到了陈逸的声音,“薛山!你在哪?!”
不是梦,不是梦!
他咧开嘴角,大声呼喊:“我在这!我在这!”
清晰听到他的声音,陈逸也笑了,可笑着笑着,她忽然感觉自己脸上有泪划过。
她抹掉脸上的泪,“你继续喊我!我分太清方向,你继续喊我!”
“好!我在这,我在这!”沙哑的声音,刺破眼前黑暗,带领着她往前而行。
哪怕这是一场梦,陈逸想,她也会毫不犹豫做下去。
夜晚的山路不好走,她像个盲人一般,双手直直伸在前面探路。碰到树木停下,脚下突然有踩空的迹象停下。
他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的步伐也越来越快。
最后,陈逸几乎是手脚并用爬到了水泥屋面前。
循着他声音的方向,她摸到水泥屋的墙面,又顺着墙面一路摸到门边,抓住了他的手。
模糊的轮廓就在眼前,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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