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阴阳师》第68章


廊下桔色的灯笼隐约照出庭院中还覆着薄薄雪层的小路,源冬柿下了回廊,踏在已经不再松软的雪地上。
晴明以手撑开破旧的院门,门框与门板相连处发出迟钝而又刺耳的吱呀声,挂在大门口的灯笼晃了晃,他的眉眼又模糊了起来。他侧过头看向源冬柿,一手执了她的手,牵着她,走出了院门。
红色一条戾桥上铺着雪,桥边的苇草不再摇晃,仿佛与一条戾桥一道,成了雪中的一幅绘卷。
源冬柿被晴明牵着,缓缓走过桥,在行至街道上。
冬日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偶尔可见雪上车轮碾过的痕迹,雪已不再蓬松,结了些冰,稍不注意便会向前滑倒,晴明走得很慢,源冬柿也走得很慢,她抬头看向晴明的背影,然而灯笼光亮已经变得极弱,只能看见他身上白色的狩衣,几乎与雪景融为一色。
她想了想,才开口道:“晴明。”
“柿子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来年,你一定过得比现在更好,你可以不用再头痛阴阳寮繁琐的文书,也不必烦恼早起前往大内里应卯。”源冬柿认真地说着,“你不光是名满平安京的阴阳师,还名传百年、千年,不止《土御门物语》,有人会写更多关于你的故事,后人一说到阴阳师,想到的就是安倍晴明。”
她还想说千年之后会有一个女人玩了一个名叫阴阳师的游戏,然后做了个一个瑰丽而华美的梦,然而话到喉间,却听晴明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那么,后人说到阴阳师的妻子,会不会想到的就是源冬柿呢。”
源冬柿睁大了眼睛,看向置身于一片黑暗中的晴明。
晴明轻笑着,另一手持着蝙蝠扇轻轻敲了敲源冬柿的头顶。
源冬柿默默低头,摸了摸头顶,道:“源光因为葫芦花开得很好爱上了那家的女主人,那么晴明,又是因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呢。”
晴明牵着源冬柿又缓缓朝前走去,周围一片寂静,源冬柿仿佛听见了体内血液滚滚流遍全身的声音,而这些杂音之间,晴明低沉而柔和的声音却又异常的清晰。
“阴阳师清友见过加贺的红叶,龙田川的溪水,难波津的芦苇,直到有一天,他觉得身边的人,胜过一切他所见过的美景。”晴明道,“我见过妖,见过人,见过妖的丑态,也见过人的丑态,见过人与妖之间的纠葛,也见过由爱生恨的憎怨,只是忽然有一天,觉得柿子小姐的存在,使得这个让在下如此不耐烦的地方,也变得顺眼起来了。”
他说着,又笑了一声,道:“这便是咒吧。”
源冬柿踢着脚下的雪,喃喃道:“又是咒啊。”
“咒,可以解释所有无法预测的事物。”他笑道,从怀中叠纸出抽出一张符纸,在源冬柿眼前比划了一个桔梗印,再将符纸抛入空中,那符纸上的桔梗印在黑夜中散发出隐隐金芒,源冬柿睁大着眼睛看着那张发出金芒的符纸逐渐消散,然后感觉到一股暖暖的风吹拂在她的脸颊之上,似乎还带着春季桃李的花香。
她愣了愣,扭头看向晴明,
晴明笑着说:“柿子小姐感受到了春季吗?”
她握着晴明的衣袖,笑着应道:“岩壁飞瀑畔,新蕨萌芽,想必是春天来到。”
是夜,二条院内苑中灯影幢幢,屋内烧着暖炉,暖烘烘的,博山香薰炉的莲瓣之间香雾缭绕,暖香袭人,催得人昏昏欲睡。
源冬柿撑在杌子上,看着弁君等几位女房玩猜韵,紫姬跃跃欲试,然而《白氏长庆集》她还未读熟,铁定是比不过几位熟读诗书的女房,只得用手肘撞了撞源冬柿,道:“冬柿姐姐不去比一比吗?”
源冬柿打了个呵欠,十分干脆地说道:“比不过。”
纵观白居易的诗,她还能记住的也就“离离原上草”了。
紫姬看她打呵欠,便说道:“现在时辰还早,冬柿姐姐就已经困了吗?”
源冬柿一向是整个二条院中睡得最晚的。
小式部笑着说:“紫姬小姐这就不知道了吧,冬柿小姐外出一天,与晴明大人一同收服了右京作恶的骨女,今日可是传遍了京中呢。”
源冬柿揉了揉眼睛,有气无力地说:“作恶的可不是骨女啊……”
“欸?”
众女房好奇地看向她,她又打了个呵欠,扶着杌子站起身来,便去掀帷屏,道:“我先去歇下了,实在太困,明天再细说。”
她缓步行走在内苑廊下,廊檐上的桔色灯笼照出她摇摇晃晃的影子,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在满地的桔色光亮中忽长忽短,直到走过拐角,看见暖色地面上,覆了一层突兀的青色光亮。
她抬起头,看见回廊中一盏漂浮的青色灯笼,一个妙龄女子侧身坐在灯笼上,一双冷冽的青色眼睛看着她。
源冬柿的脚步猛地顿住,与那个一身青色的女子对视。
良久,那个女人道:“想听怪谈吗?”
源冬柿正要摇头拒绝,那个女人双手握着身下灯笼手柄,朝源冬柿凑近了些许,眼中带着些奇异的笑意:“关于阴阳师,以及另一个阴阳师。”
第55章 青灯之四
冬夜的寒意慢慢至裸露于衣衫外的肌肤沁入,再缓缓渗透进骨,源冬柿在双手之间呵了一口热气,暖气翻涌氤氲,又反扑在她脸颊之上。
她身上还映着灯笼桔黄色的暖光,女房们的笑声隐隐约约传至耳畔,遥远而又仿佛近在咫尺之间。
她抬头看向坐在灯笼上的女人,问道:“关于阴阳师,以及另一个阴阳师?”
那女人轻轻一笑:“是的。”
“后人一说到阴阳师,想到的就是安倍晴明。”
源冬柿垂着眸,问道:“你是一直跟在我跟晴明身后吗?”
“啊,被你发现了。”那女人这么说着,脸上却没有任何被发现的窘态,她仍是姿态优雅又妩媚地侧身坐在灯笼上,纤长的手指轻轻扣在镂空雕花的灯笼手柄,“没想到你是个如此敏锐的女子啊。”
“可是我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妖气。”源冬柿道。
女人笑着说:“如果安倍晴明不是所有注意力都在你的身上,那么他兴许是能发现我的。”
载着她的灯笼缓缓朝源冬柿漂了过去,青色的光亮盖过了廊檐上洒下的暖光,让人更觉得有些寒冷,源冬柿有些警觉地看着她,然后向后退了一步。
只着了袜,踩在地板上,没有任何声响,只能听见身上沉重衣衫布料婆娑的声音,也不知道哪里吹来一股风,桔色灯笼轻轻晃了晃,带起了檐上铃铛,发出一声短促而又清脆的声响,那青色灯笼挂着的白色穗子也瞟了些许,带着她白色的头发。
那女人看着源冬柿后退,笑了一声,说:“你不想听怪谈吗?”
源冬柿摇头:“不想。”
“哦?”她似乎有些意外,“我认为人都是会有好奇心的。”
源冬柿正色道:“从你这里听来怪谈,是要付出代价的吧。”
那股寒风也带起她鬓发细碎的发丝,她将手缩回宽大的袖袍之中,借以阻挡寒意侵袭,然而也正是因为这股寒意,让她昏昏欲睡的脑中渐渐清醒过来,她看向那个坐在灯笼上的女人,道:“收集百物语的青行灯,索要的代价,应该也是很沉重的吧。”
那女人笑了一声,说:“果然是个很敏锐的人啊。”
她从灯笼上跳了下来,身体轻飘飘的,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那盏青色灯笼仍在漂浮在她身边,她侧身握上灯笼的手柄,朝源冬柿走近一步。
青行灯歪了歪头,看向源冬柿的青色瞳孔中带了些兴味:“不用担心,这只是第一个怪谈。”
源冬柿还是摇头:“既然有了第一个,那还会有第二个,青行灯的故事肯定不会那么乏味到让我听了第一个就觉得乏味了。”
她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
青行灯一愣,随即笑道:“我认为,你应当是无所畏惧的人,居然有一天,还会害怕向我付出代价吗?”
她这么一问,源冬柿却愣了愣。
是啊,这只不过是一场瑰丽而华美的梦境而已,她在害怕什么。
“人有了牵挂,就会有了畏惧。”青行灯说着,走到了源冬柿身前,她比起常人来说苍白得近乎诡异的手轻轻将源冬柿的手从袖中牵出,源冬柿只感觉到了远比寒冬更加凛冽的寒意。
她并未从青行灯的掌中将手抽出,只是看着青行灯带着奇异笑意的青色瞳孔。
她怕的是梦醒。
青行灯仿佛看见了她的恐惧,轻声道:“这个怪谈,我便送给你吧,源冬柿小姐。”
源冬柿正要开口询问,却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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