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难求》第116章


悠哉悠哉地缓步干净青石路上,沿着抄手游廊走了片刻,刚要出二门,便听身后有人唤他:“宁先生。”
他止步回头,认出是刚刚才见过的乔英淇,颔首致意:“恒王妃。”
“有件事想请教先生,若是同时服了六阳回春丸、赤回草、烈酒,不、不知会有何症状?”乔英淇脸色较之早前有些许发白,袖中双手更是不由自主地紧紧握成拳头,她摒住呼吸,眼睛一眨也不眨地落到宁溪脸上,等待他的回答。
宁溪疑惑地皱起了眉,但也并没有追问当中缘由,而是如实回答道:“若同时服了这此三物,症状如同得了风寒一般,七日一过,表面看来与常人无异,内里精元却已尽毁,虽不至不举,但阳气却再难以凝聚。”
他是医者,又是耿直得近乎古怪的性子,故而也不管眼前站着的是男是女,是否该避忌,照旧不疾不徐地照实一一道来。
乔英淇唇瓣微微颤抖,双手越攥越紧,哪怕心里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仍是扯着得体的笑容谢过了他。
宁溪又怎会看不出她的异样,只他素来不爱理会旁人之事,是以也只是微微颔首便径自离开了。
乔英淇阖着眼眸深深地吸了口气,待觉思绪渐渐平复,这才轻咬着下唇,提着裙裾转身而去。
☆、第103章 10
自镇国公府离开后,赵瀚霆便察觉身边的妻子有些奇怪,便是与自己说着话,也会不经意地走神。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以为她是在担心国公府,伸出手去将她搂进怀中,在她额上亲了亲,柔声道:“莫要担心,陈家闹便闹,此事是他们站不着理,与镇国公府无关。”
怀里的乔英淇低低地‘嗯’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浓眉皱得更紧,正想再说,马车便停了下来,他倒是想陪她回府,但却另有要事在身,只能叹息一声,牵着她的手进了府门,嗓音低沉温柔地道:“我还有些要紧事得出去一趟,想是会晚些回来,你不必等我。”
“好。”乔英淇颔首应道,略顿了顿,“莫要多饮酒,辛辣等重。口味的也莫要多吃,夜里冷,你身上这披风终究单薄了些,我让人换件厚一点的斗蓬来。”
“好,都听你的。”赵瀚霆神色温柔地注视着她,对她的殷殷嘱咐甚为欣喜,一时忍不住低下头去,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
乔英淇怔了怔,下意识便捂着嘴,略显慌乱地望望四周,见周遭的下人低着头作看不见状,可脸上带着的笑意却是掩饰不住,不禁嗔了罪魁祸首一眼。
“不是说有要紧事么?还不快走?”
赵瀚霆眉目含笑,虽有心再逗逗她,但又怕适得其反,只能轻笑着应道:“好好好,为夫这便走,夫人莫要恼。”
直到那挺拔身影在视线里消失,她怔怔地抿着唇,片刻,垂眸吩咐身侧侍女去取斗蓬交给跟随赵瀚霆出门的长随。
***
“峥儿身上熏的这是什么香,像是茶香,又像是兰花香,可仔细一闻,竟也还有些甜滋滋的味道。”身着凤袍的尊贵女子,眼神柔和地落到坐于对面的年轻男子身上,满是兴趣地问。
男子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不过须臾便掩饰住,若无其事地抬手嗅了嗅衣袖,道:“方才出门时陈大夫的药童打翻了药篮,想是那时候沾染了药草的味道。”
“姐姐,你放心,峥儿绝不会让任何人夺走属于你、属于佑儿的一切,一个,已经是极限了!”
“回皇后娘娘,皇上是郁结于心,又以冷酒暖胃,风寒入体才致病倒……”
轻垂的帷帐内,躺在温暖被褥中的乔英淇秀眉紧皱,脑子里有一幕幕画面飞闪而过,耳畔似是不停地回响着阵阵久远却又有些熟悉的说话声。
六阳回春丸、赤回草、烈酒、风寒……
她骤然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宽大的床榻上仍是只得她一人,远处似有似无地响着打更声,一下又一下。
她怔怔地望着帐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缓缓地坐起,双手环膝,额头枕着手背,满头如锦缎般顺滑的青丝披洒而下,整个人缩作一团。
***
赵瀚霆回府时夜已深,这个时辰的妻子早已安睡,他沐浴更衣过后回到正房,轻轻推门而入,先是站在火盆子旁驱去身上寒意,这才放轻脚步进入里间,刚一拨开帷帐,竟然见本应熟睡的妻子蜷缩着身子坐在床头。
他心中一惊,一面踢去鞋子翻身上床,一面拿起锦被覆在她的身上,将她整个人搂入怀中,轻斥道:“明知夜里冷,怎也不好生歇息?你这是纯心让我不得安生是不是?”
察觉伏在怀中的娇躯冰冰的,他又恼又心疼,抱着她躺了下去,身子紧紧贴着她的,意欲用自己的体温为她驱走寒意。
乔英淇初时并不觉身上冷,可偎在宽厚的怀抱中,那温暖的触感一点一点渗入体内,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整个人更深地往他怀里钻去。
觉察她的动作,赵瀚霆将她抱得更紧,嘴里却仍是责怪着:“如今知道冷了?若是得了风寒,我瞧你怎么着?早前还叮嘱着我夜里冷得换件厚些的斗蓬,自己倒一点儿也不注意,日后可还好意思说旁人?”
风寒……
这两个人如同一把钥匙,再度开启那些画面,她紧紧咬着唇瓣,原是揪着他衣角的手不知不觉地环上他的腰,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耳畔是他带着掩饰不掉的心疼的责怪声。
直到那不停念叨的责怪嗓音停下,她才轻轻地唤了声:“赵瀚霆……”
“嗯?”赵瀚霆暗叹口气,在她发顶上亲了亲。她是他一辈子逃不掉的魔咒,只要她能好好地陪在他的身边,他愿倾尽所有。
“你、你上一世是、是何时驾崩,又是因何驾崩了的?”
赵瀚霆身子一僵,很快便回复如初,柔声回答:“上一世,我是在永德十八年因病而死。”
永德十八年,只比她的离世晚了两年……
她阖着眼眸深呼吸几下,挣开他的怀抱,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因病而死?得了何病?何时得病?”
赵瀚霆避开她灼灼的视线,顿一顿,沉声回道:“政事繁忙,积劳成疾,一病而亡。”似是怕她不相信,他又补充道,“自你去后,后宫无得力之人掌事,前朝事儿又多,边疆北狄人又有蠢蠢欲动之势,故而……”
未尽之语在对上那双平静如水的漆黑眼眸时一下子便咽了回去。
“你、撒、谎!”
呼吸一窒,他狼狈地别开脸,不敢看她。
乔英淇猛地伸出手去捧着他的脸,强迫他对上自己,直直地望入他的眼眸深处:“我再问你一次,上一世,你到底因何而死?”
“病、病死……”赵瀚霆强压下心中慌乱,故作镇定地道。
乔英淇定定地望着她,良久,手一寸一寸地松开他。
沉默很快便萦绕在两人之间,许久之后,久到他以为她已经睡了过去,却听她又再问:“上一次你说余少芙并不是我所想像的那般,这话到底是何意思?”
若他没有骗她,他与余少芙确实只有过一次,想必便是那一次让余少芙怀上了身孕,可是,赵弘瑾比她的佑儿小了足足两岁,也就是说,余少芙是进宫后两年才真真正正成了他的人。
赵瀚霆愣了片刻,却是想不到她突然间便问起这个。她能清楚地问起此事,难道上一回她并没有睡着?
他垂下眼睑,片刻,轻声道:“我与余少芙唯一的那次,给她落下了阴影……”
“那其他嫔妃呢?余少芙无法侍候你,那其他嫔妃又是怎么回事?”
赵瀚霆默然不语。
久久得不到他的回答,乔英淇也不在意,又道:“余少芙进宫次年朝中开始大规模选秀,那一回,我为你选了八名嫔妃,若按你的说法,在下一年余少芙真正侍寝并一举怀上赵弘瑾……”
说到此处,她轻咬了咬下唇,也是余少芙有孕的消息传出后不久,她的第二个孩子意外失去,虽然上一世的赵瀚霆强行将那个孩子定为二皇子,但其实她与余少芙之间,到底谁先有孕,并无定论,这也是后来余少芙不满赵弘瑾被称三皇子的缘故。
“你正值壮年,后宫又是百花齐放,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彼时你我关系正僵,难道……”
“没有,不管你是否相信,而我也无法掷地有声地告诉你,因为我心中真正爱的是你,所以对别的女子生不出心思。”
正如她所说,彼时两人关系正僵,而他又未曾认识到自己心中真正所爱,只要她一人此等说法不只是她,便是他自己也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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