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郡主的良人》第72章


她恰似坐到了船上,风来,雨来,波浪涌,甲班上落着打湿翅膀的翠鸟。恍恍惚惚想到幼时跟父亲出去玩,泛舟游湖,接天莲叶,灼灼荷花,太阳晒,不愿意出舱,过了申时,黑云翻墨,云层窜着闪电,扑面风来,一头黑发被抓着扯散,裙摆旗子似得往后荡去,画舫摇摇荡荡,滚成热水里的元宵。她偏来了精神,就那么,赤着脚,冲出去。
伸开了手臂,旋转,满池荷花被撕散,她那裙角的碎影和荷花一起落入水中。转圈,欢笑,跳起来,啪叽啪叽,甲板上的水被踩得溅起老高。气喘吁吁,雨水浇湿,依然不愿意停下,在飘摇的船只里飘摇,太尽兴,太刺激,冷不防被甩出老高,尾椎骨传来酥麻麻快感,脸皮苍白,眼睛亮程程。
许令叫她,叫不回去。讶然明悟,自家的乖乖女,骨子里是个坏姑娘。
脚下一滑,噗通倒下去,摔得腿都翘起老高,手臂支棱开,陷入沼泽的天鹅似得。她也不怕,夏季的雨浇了一身,脸上铅华洗净,唇角欣然翘起,精疲力尽,酣畅淋漓。
瓢泼雨幕里,看到父亲赶来,好难得,清风道骨濯濯明华被雨一洗,终于有了凡人的样子,她眯着眼看着,他微笑伸出手,春山新月似得,专管叫女人死心塌地的姿容神态。他弯下腰,捏了她胳膊,将自家女娃娃抱起来,好不温柔慈爱……然后下一瞬,噗通一声,宝乐就被扔到了湖里,水花溅起老高。差点忘了,这是她爹,从不按常理出牌。
宝乐在水中浮游,飘来荡去,被风吹来的荷叶盖一脸,再探头,看到许令在甲板上笑
那是童年幼稚的梦想,温暖和欢快,都离得太远。而且结果算不上美妙。明明被扔到水里的是她,生病的却是许令,她还得去床前侍疾尽孝……
然而现在,她又做一回孩子。
她脸上表情迷醉,瞳孔里有星光破碎,齐天的指头穿过层层叠叠衣物,将她抱住,只觉得她软乎乎热腾腾,仿佛用油纸裹着的,一块宣乎的发糕,用指头一搓,指头都被弹起来,光滑细腻,世间最好。
他低头,埋进她的颈窝,手臂一滑,将人细腰扳起,一个更容易带来灭顶快感的姿势,他嘿嘿笑,说这叫诱敌深入。宝乐在骨肉酥麻麻的感知里,分出一点精神思考,攒着一口力气,优雅的啐他,看你,不学好,老将军知道了,定要锤死你,恨铁不成钢,让你去哭丧。
齐天身心畅快大了胆,竟然有勇气顶撞她“我爹爹祖父娘亲都没了,我姐姐姐夫年纪轻轻风华正茂,我哪里需要哭丧。我才不哭丧。”
宝乐心头一震,紧接着两眼酸痛,她怪着姿势不好,叫她眼睛冲血,鼻子发炎,忍了又忍,挤出嗯嗯啊啊调调,却不肯享受,还要讲话。“好,你的话,你得记得。不哭……丧。”末了,仿佛不甘心似得,又加一句:“清明节烧纸还是要的,记着要当年最最流行的衣裳和首饰。”
好不容易,一曲歇了。宝乐浮在他胸膛上喘息,这才觉得冷,风从下面,上面,哧溜溜滑进去,冷飕飕的吹,仿佛凉手抚摸似得,一摸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于是又靠一靠,钻一钻。背靠大树好乘凉,怀有暖炉好取暖。
齐天低头看着她,她很乖,又很温驯,软乎乎一趴,像张煎好的鸡蛋,外酥里嫩,油不外漏,一咬,真香。他不忍惊动,却又克制不住,无声无息伸出指头,拨开黏在腮帮上的发,轻轻触碰那仿佛落着蝴蝶的眼角。廊子上灯光暗淡,她侧脸柔和,光影下的弧度近乎完美,他从不懂文人雅士的情怀,此刻却恍然明悟“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那是何等的温柔细腻,婉转多情。
再一碰,却听到宝乐轻轻的笑,回过头来看他,纯真无暇,孩子似得。齐天几乎要茫然了。他在军营混久了,也听说不少荤话。有大哥说,男人,女人,不就是那么回事。不管承不承认,男人忽然对一个女的好,就是想睡,哪怕嘴上不想,心里也暗搓搓的知道是在增加睡到手的机会。有人不屑,急赤白脸的争辩:谁说的,又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大哥嘿嘿一笑,是啊,刚睡过,睡够的男人不这样。
他离奇的觉得宝乐似乎也是这么回事,她主动,引诱,做出千百种娇媚,然而满足了,就收场了,仿佛绝佳的表演者,下台了,卸妆了,玲珑戏份都扔了。
宝乐嗤嗤轻笑,打断了齐天的胡思乱想,三月春风似得,柔情万种。他觉得自己要完,以后吹到春风,都想起她的脸,恍恍惚惚迷迷瞪瞪过春天。
“齐天”她叫他的名字,叫的齐天心软,仿佛被春风侵蚀,一开口就是靡靡之音。“这个世界这么大,你的舞台才刚刚建起,你会认识许许多多人,见到许许多多不一样的风景,你还会读很多书,练许多功夫,你也许会去守边疆,也许驰骋疆场。健康的,充沛的生命。有滋有味多姿多彩的生活。”
嗯?齐天不懂,这话很正常,但语调却不正常,太寂寞,还颓丧,说得仔细,念的吃力,简直像临别遗言。
“又不是见不到了”他拍拍她的肩膀,其实一早就没奢望她会陪自己却西北。这一低头,却手臂一抽,她竟然落泪,眼窝里,圆溜溜,亮晶晶,好大一颗,凉涔涔的落在肌肤上,却好似最高温的铁水,让他魂消骨蚀。
“你呀,你不要太想念我”
“嗯?”他不懂,她却急切,语调急急发颤,手指簌簌发抖:“但是,但是……”她又强调,几乎带着恳切:“也别忘了我。”齐天惊愕于她的神态,仿佛一颗柳,凄凄雨夜下,枝条柔软,撩开一圈圈水雾,光影寥落。“你以后不给别人打兔子吃好不好?”
“好。”
宝乐便微微笑,从他怀里站起来,散着发,首饰早就叮叮当当落了一地,脚步一动,就踩到,随即又被宽大的裙摆淹没。她靠着栏杆,停在夜里,星微水汽落在头发上,一层细细的浮动的雾。开口唱歌,妩媚忧伤的曲调。“昔我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齐天几乎落泪,心里酸酸涩涩,鼓胀成一团,挤压着,涌动着,从七窍里喷出,整个人都忧伤的坏掉。妙妙,你不要再唱了,这是你的生日,不是鬼节。
宝乐却笑,不要紧,等鬼节来,我说不定来看你。你错了哦,一直都错了,我才不是小仙女,小仙女是神话的主角,而我,最多充当杂谈里的精怪。小仙女谈恋爱,走得是鹊桥,我倒是走过好几遭奈何桥。上是碧落,下是黄泉,当人可怜,当鬼应该不错……要不然怎么不叫她安安生生死了变鬼呢?啧,今生虽然没做什么好事,但也不作恶,大约终有一日,老天会可怜我。
该庆幸,此夜无月,该感激,日后不必出鬼门关□□,否则看他携着妻子孩子美女子,自己岂不是要唏嘘感慨仓皇落泪?
更漏续断,星河暗转,淅淅沥沥屋檐雨水不断,宝乐沉默了,牢牢的看着他,湖水似得,将他整个儿融进去。她攥紧了拳头,狠狠揪住宽大的衣袖,迸出了小小的白皙骨节。她的神情太紧张,睁大眼睛,轻咬着唇,仿佛被毒蛇围绕的山猫一般,耸起了背,踮起了脚,毛都炸起。
齐天不由得绷紧了心弦,连呼吸都不敢大胆,他惊讶于宝乐的状态,她从未如此紧张过,那如临大敌,咬紧牙关,浑身解数都迸发出来的感觉过于强烈,仿佛一根扭曲到了极致,被搓成了笛子的柳条,就像一条蜕皮中被惊动了的蛇,折了身段,纠缠曲曲,蜕变还是灭亡都在一刹那。
宝乐听着漏壶中滴答水声,一下一下仿佛砸在了心上,她看不到,可能想到,想到自己鬓角,那只该死的,坑死人的命烛,微弱的光芒,零星的红,在这雨夜里,在这漏声中,越来越弱,越来越细微,到最后猛的一跳,最终耗尽元气。她靠在栏杆上,仿佛人已软掉,却依旧足尖死死抓着地,强撑着,不让自己滑落在地上。宝乐紧张到胸腔发疼,一颗汗从白皙的鼻尖上滚落,却憋出一股前两世都未诞生过的横劲儿,和狠劲儿,她看着齐天,有些涣散的视线如网似得飘散出来,那视线抓住了齐天,仿佛获得了一点点力量。那是执念……承载她的不甘和怨怒。
她脚踝发冷,舌尖发木,胸口却鼓燥着一团热气,她这辈子,要在地面上站到最后一个呼吸,彻底死透了,才会倒下,被埋到土里。宝乐狠狠吸了口气,眼睛里亮晶晶的,这口气在肺里一圈缭绕,激出一颗泪,眼角里闪着,不肯落下。
她微微伸出手来,仿佛是要抓着什么。齐天怔怔的看着她,仿佛脚下?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