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难为-赵十一月》赵十一月-第123章


仿佛是感觉到了父母惊惶的情绪又仿佛是担心兄长,朱翊钰窝在皇帝怀里,抽了抽鼻子,忽然扯着嗓子呜咽的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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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
朱翊钧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艘旧船的船舱里,船不算大,摇摇晃晃的,颠得人头有点疼。
这艘船大概先前装过鱼,密封的船舱里是难闻的鱼腥味和腐臭味,其中又夹杂着一些人的汗臭味,各种难闻的臭味混杂在一起,几乎能把人熏得头晕眼花、恶心欲吐。
朱翊钧放眼望去,周侧皆是和他年纪相差不大的孩子,男的女的都有,大多衣衫褴褛,垂头丧气。他们或是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哭泣,或是挨着睡,麻木枯黄的脸上有着一双呆滞的眼睛,没有半分孩童的神气。
这一船的人,倒像是一只只臭鱼,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臭烘烘又毫无生气,就等着被人一条条拎出去卖。
朱翊钧打了个冷颤,这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人拐子给捎带着拐走了!
他往日里一贯都觉得自己了不起得很——在学堂里,比自己小的没自己知道的多,比自己大的没自己聪明……便是到了外头,爹娘三令五申说是‘不需胡闹瞎跑’他也不放在心上,他觉得自己聪明绝顶,根本就不可能会跑丢或是迷路。他今日出门故意甩开人的时候都想好了,要给爹娘还有早早都买一份礼物,晚上回去的时候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哪里知道,“聪明绝顶”的朱翊钧一转身就叫人拐子给拍晕了给捎带走了。
朱翊钧这时候终于有些后悔了——他是要来东南乘大船,出去玩,可不是这种船啊。爹娘还有早早现在肯定已经急的要疯了,而他也不知道会被那些坏人怎么处理。
朱翊钧越想越害怕,心里转过许多可怕的揣测,最后强忍着眼泪定了定神,悄悄往边上挪了一下,凑到离自己比较近的那个黑瘦精干的男孩边上,压低声音问道:“这是哪?我们要往哪里去?”
那个黑瘦精干的男孩转头打量了一下朱翊钧,黑漆漆的眼珠子就像是琉璃珠,滴溜溜转了一下,没有半分孩童的天真活气,只余下淡淡的讥诮和讽刺:“怎么,你不知道?”他抬抬眼看着一船子的男孩女孩,随口道,“这一船的人里,买来的、拐来的、抢来的都有,全都是要送去卖的……”
朱翊钧心头一寒,毛骨悚然,一时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追问道:“卖,卖去哪?”
“那可说不准……”那个男孩拖长了语调,充满恶意的剐了朱翊钧一眼,只把人看得脸色发白,这才老气横秋的应声道:“品相好、性子好、有关系的就买去那些富户;品相好、性子差、不讨人喜欢的就买去窑子;品相差的,那就收拾一船买到外地去做苦力……”
在他口中,这一船的孩子都不过是任人挑拣的货物,还需选出上中下的来。
朱翊钧心中越发惶恐,他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维持镇静,转头和那个男孩自我介绍道:“我叫朱……”他卡了一下,还记得要保守住自己的身份,于是省略了名字中间的那个“翊”字,小小声的道,“我叫朱钧,你叫什么?”他自幼所受的教育里最要紧的就是看人和审时度势,他看得出来:边上这个黑手精干男孩只比自己略大几岁却能说的头头是道,想必是心有成算的人,这种环境下面,多认识几个这般的人或许会有用。
那个黑手精干的男孩确实是个明白人,他之前就已经把朱翊钧打量过一次了:衣服看着朴素但料子很好,人又生得白白胖胖、细皮嫩肉——肯定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说不得就是个被拐来的倒霉蛋。他心情不好也没有安慰人的兴趣,这才故意吓人,最好吓得人不敢和他说话,没想到朱翊钧好似还有点胆子,居然还敢凑上来。他满面古怪的看了朱翊钧一眼,这才淡淡道:“我叫郑虎。”
朱翊钧这时候已经稍稍镇静了一些,轻声问道:“郑虎你也是被拐来的?”
郑虎生了一张瘦巴巴的脸,油腻腻又灰扑扑,只有一双眼珠子是活的,听到这话眼珠子就转了一下。他哼了一声,嘲笑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傻,被人随便一拐就拐走了?”
一贯都觉得自己最聪明的朱翊钧简直不知该怎么应声了。
好在郑虎也没打算听他应答,接着便道:“我是被家里的老头子卖给人家的。”他对上朱翊钧不可置信的目光,心绪微微有些复杂,语气平平的道,“我娘死得早,老头子又找个女人,一二三四五的生。家里养不活了,那女人就怂恿他把我卖了——反正家里最不听话、吃得最多的就是我……”
朱翊钧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握郑虎那双油腻的手,安慰他:“没事的……”他一时挤不出安慰的话来,自己代入其中想了想:要是娘死了,爹又娶一个,生好多弟弟妹妹,然后把他和早早都丢出去卖掉了……朱翊钧想着想着就觉得实在太悲催了,自己就先掉了眼泪。他本就又惊又怕,一掉起眼泪,根本就止不住。
郑虎还真没想到朱翊钧这眼泪这么不值钱。他看着朱翊钧白胖胖的小爪子抓着自己灰扑扑的衣襟和手哭得稀里哗啦,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心头好像被小锤子敲了一下,又酸又软——他还记得家里的弟弟刚出生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白嫩嫩的,抓着人的衣服就哭个不停。
郑虎瞪了朱翊钧一眼,粗声粗气的和他道:“别哭了。”他见朱翊钧仍旧哭个不停,心中酸软,便避开周侧其他孩子看过来的目光,悄悄的凑到朱翊钧耳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和他说话,“我有办法可以逃出去,你别哭了。”
朱翊钧呆住了,抓着郑虎衣襟的手指也紧了紧,抬起一张全是眼泪鼻涕的小脸蛋问道:“是,是真的吗?”
第111章 南巡5
苏州乃是南方的交通要塞,水陆两道皆是畅通无比,每日从城门出入的商旅皆是不可胜数,如今城门忽然一关,上下盘点,满城搜索,虽说上头讳莫如深但也惹得群议迭起。有人说是倭国的奸细混进来了,这才要搜城;有人说是知府家的姨娘和人跑了,惹得知府恼羞成怒来搜城;那消息灵通的则偷偷摸摸的来和人炫耀,说是皇后丢了东西,这才要搜城……
说到最后,众人都没个头绪,只是等得等着就开始有些不耐烦了。这城门关一会儿倒也好,平民百姓最怕的就是惹麻烦,尤其是来自官府的麻烦,所以他们也习惯了逆来顺从。可是倘若城门无缘无故的关个十天半月,就算是他们也会生出怨气来——人都是要过活的,对那些做买卖的商人来说:时间就是金钱,哪里耽误的起。
苏州城关了城门,前前后后搜查了三天,城门才重新打开,很多人都觉得十分好奇但既然事不关己,自然也就口上说几句就放下了。
李清漪和皇帝却都觉得心中沉重,其实他们也很清楚朱翊钧很可能已经不在城内,所以关门搜城的时候还派了人沿着水陆两道继续追查。可是,在城内和出了城乃是两种概念——如果说是在城内,那他们还可以安慰自己儿子可能是被什么事或是人绊住了,找一找就能找到了;如果已经出了城,那就说明朱翊钧是落到了什么人手里,那么他的安全问题就显得更加严峻了……
李清漪连着几日都没睡好,每次一闭眼就仿佛见着儿子受苦哀泣的模样,心如刀割,仿佛泡在黄莲水里,酸苦的不行,恨不能以身替之。故而,她几乎日日都不能安眠,不过几日功夫,整个人就犹如脱了水的花朵,极快的枯萎憔悴下去。
可是,她也清楚,越是这般时候,就越不能乱了阵脚。她强自按耐住心中的担忧和焦虑,认认真真的把锦衣卫上报来的消息从头看过,细思良久,这才和皇帝道:“钧儿那日甩开宫人和侍卫显然是他自己的突发奇想,那些奸细或是叛党不可能提前知道,所以他不大可能会落到这些人的手上。”她顿了顿,咬住唇,徐徐的说着话,“我看过那日官府的奏报,这几日苏州城里出了许多起孩童被拐的案子,钧儿怕也是不小心落到那些人的手里了。”
皇帝心里自然也是担心儿子,神色不大好,可他也知道自己乃是一国之君又是一家之主,这般时候必然要撑下来。故而,他仍旧是提起精神陪在李清漪边上,缓步上前揽住她的肩头,抚了抚,安慰道:“锦衣卫那边也是这么说的,他们已经顺着这条线去查了。你也宽心些,那些人本就是为了钱财,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闹出人命的。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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