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在手》第46章


这天其实还算不上太暖和,只有白天出太阳时稍微有点温度,别的大多时候还是没什么变化,特别是到了夜间,依然冻得人能掉层皮。
而抄手游廊旁是一湖池,只不过并没有什么风景可言。池中的水早就变成了坚硬的冰。没有一寸裂缝,厚厚的冰层之下是否还有鱼群水草存活着无从得知,反正冰面上除了偶有几片飘落的枯树叶,便再也寻不见旁的生机,隔着大老远都能感受到那散发着的阵阵寒气。
虽然冬天皆是如此萧条破败,但这毫无希望之景还是看得人心情郁卒,还不如看萧丞来得赏心悦目呢。
为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后,锦一的视线又正大光明地重新落在了他的身上。
走在风中,他就像一棵树,甚至比树还要坚毅挺拔。无论他走得是疾还是缓,都自有一股丰采。
老实说,他的确变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距离真的会产生美,反正多日未见,她竟觉得萧丞变得更好看了。
只不过明明是赞美人的话,经她这么一想,哀怨得就跟坏话似的。
记得不久之前她还感叹过,自己终有一天会输得心服口服,却没想到这句话这么快就要应验了。现在越看萧丞越觉得顺心,都快要挑不出毛病来了。
大约是因为面对长得好看的人,人也会不自觉地变得越来越宽容?锦一也尚未想清楚其中的缘由,只能以此来搪塞一下自己。
穿过曲折的抄手游廊便是坤宁宫的正殿了。锦一本来还想提醒他待会儿遇见人应当怎么说,随即又觉得自己操心操惯了,这些事情萧丞必定想得比她周全得多。
还好此时正值用晚膳的时候,坤宁宫的人要不都在殿内忙着伺候皇后,要不就是趁着这一小会儿休憩一下,所以没什么人在外面走动,他俩畅通无阻地出了坤宁宫,登上了出宫的马车。
上一回坐上这马车似乎还是不久之前的事,如今心境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锦一迎着邵生怪异的目光再次坐了上来时,感慨万千。
这一回她没有再一个人坐在最边缘装孤独,而是紧紧地挨着萧丞。
狭小的空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可是锦一不会再感到忐忑了,反而是更加安心。她将马车里面上上下下瞧了个干净后,不知怎的想起了那日他在雪地里安抚不听话的马儿的画面,才突然发觉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萧丞骑马,便兴致勃勃地问道:“你会骑马么?”
“不会。”萧丞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语气分明是嫌她问了一个多余的问题。
他还在生气么……锦一咂了咂嘴嘴,兴致也有所减退,晃着双脚“哦”了一声。
晃着晃着,视线又晃到了他的手腕上。
上面戴着的琥珀手串同他手上另外一串上好材质的佛珠简直是天差地别。虽不能说一无是处,但也绝不是什么上品。
于是锦一好奇地埋下头看,近得鼻尖都能碰到他的手背了。等确定了琥珀手串的来历后才问道:“你怎么还带着这手串啊,都这么旧了。”
他的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腿上,而她又非要凑近了看,这时马车一个颠簸,她整个人都扑了上去,那姿势看上去……咳,总之十分不雅观。
正文 第40章 风流子
这样大的动静终于引得了萧丞的注意。他睁开了眼,垂着眼睫,扫了始作俑者一眼,而被她压住的手却还是下意识地反过来扶着她。
被摔得七荤八素的锦一仍旧趴在他的腿上,迟迟没回过神来。等她意识到此刻的姿势有多引人遐想后,脸红得就像火烧云似的,立马抬起头了来,羞赧得都不知手脚该如何放置了。
“你……你继续睡,我不打扰你了……”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句话,可说完后又连忙把脸别了过去。
要是刚才她的脑袋再往前挪一点,那画面……简直美得让人连想都不敢想,锦一只能靠着深呼吸来平复心情。
按照以往的经验,通常这种时候,她就算被当作缩头乌龟也千万不能开口说话。因为以萧丞颠倒是非的能力,事情只会被越描越黑,所以过了好一会儿,锦一也没有转过来的打算,仿佛用这种背对着他的方式就能消除掉空气里的尴尬似的。
可惜事实再次证明,这只不过是她在掩耳盗铃罢了,气氛中的微妙感丝毫没有减少,沉寂挥之不去。
好在马车已经渐渐驶出了皇宫,人群吵吵嚷嚷的声音慢慢地开始一蜂窝地往车里涌,稍微冲淡了这令人不自在的沉默。
又等了一会子,锦一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初衷,有些坐不住了,觉着这么互相不搭理也不是什么好法子。一来,他俩总不可能一直不说话吧,二来,她这次跟着出来,可不是为了玩这种“沉默是金”的游戏,白白浪费这大好时光。
掂量清楚了孰轻孰重后,锦一不再拘泥于这种无关紧要的小情绪里,打起精神来,终于不再给他看后脑勺了。
结果等她转过身子,却见萧丞不知什么时候又重新阖上了双眼。
“……”怪不得半晌不见他出声呢,原来真的又在闭目养神啊,合着这回又是她自作多情了么?
虽说被萧丞视若空气的次数不算少,况且,在这种状况下,他不说话对她更是百利而无一害。可面对这样的萧丞,锦一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庆幸还是失落,于是只能兴味索然地托着下巴,望着摇曳的帘栊放空了一会儿,最后脑袋一歪,开始仔仔细细端详起身旁的人来。
马车行得不甚平稳,时不时颠簸两下,烛光便随之晃动,黯黯地映在他的身上,如同随性而豪放的泼墨山水,却难绘出其风骨。
在这暗影摇曳之间,她似乎又看见了在夕阳下睡着的萧丞,那个敛去了万丈光芒的萧丞。
不知为何,锦一突然间觉得有一口气堵在了喉咙间,怎么也咽不下去,闷得胸口发疼,车外传来的新声巧笑更是加剧了这种苦痛。
唉,她大概已经病入膏肓了吧,竟然对着一个睡着的人开始悲春伤秋。
锦一在心底哀叹了一声,撇开了视线,强行遏制住自己那些不着边际的情绪,转而掀起帘子的一角,借着观览繁阜的街景来打发时间。
只是她的心里装了事情,哪有什么真正的闲情逸致,看什么都不过是浮光掠影,更得不偿失的是寒风因此钻了空子,正呼呼地往马车里灌,坐在风口的锦一不多时便已被冻得双手僵冷,脑袋钝钝地疼。
看来这种风雅的排忧解难之法果然不太适合她。
于是难得多愁善感一回的锦一只好怏怏地放下帘子,揉了揉被吹得干涩的眼睛。谁知刚一放下手就正好对上了萧丞的视线,整个人愣住。
“……你怎么醒了?”她赶忙往外看了看,觉着不像是到了目的地,喃喃道,“应该还有一会儿才到吧……”
其实萧丞对于外物向来警惕敏锐,多年下来,这种习惯早已渗进了身子里,如今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哪怕是睡觉,脑袋里的那根弦也始终紧绷着,鲜少有过熟睡的时候,无论多小的动静都能立马察觉,更何况锦一刚才那目光,炙热得好似能将人身上烫出个窟窿来,能睡着才是稀罕事吧。
见他不接话,锦一也不在意,回过头来,问道:“是不是被硌得不舒服,要不要垫个软垫再睡会儿?”
管它到没到呢,先把怀里抱着的软垫拿给他再说。
谁知这回萧丞不搭腔也就算了,竟然轻笑了声。
“……”锦一的脸立马沉了下来,没好气地说道,“你笑什么!”
如果一片心意被无视的话,她还能忍,但是被嘲笑就绝对不可忍了,于是把递过去的软垫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只是软绵绵的垫子毫无威慑力,萧丞也不躲,任凭她撒气,眼中笑意未敛,眉目生花。
锦一最恨他这副把什么都不当一回事的模样了,仿佛就算天塌下来了也不过尔尔,在扰人心智方面他更是翘楚,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让人在瞬时就打消了想要好好待他的念头。
见她整个人又没了精气神,萧丞眉梢微扬,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在替耍小性子的猫咪顺毛,道:“咱家只不过笑了一下,薛公公也要生气?”
“……”瞧瞧,这话说得好像真的是她在无理取闹似的。
锦一被他的恶人先告状弄得更加不高兴了,一把拍掉了那只胡作非为的手,嘲讽道:“萧厂公不是向来能言善道么。怎么这张嘴只哄娘娘开心,净给旁人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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