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月倾城》第43章


这时樊素插嘴道:“江姑娘,大家平起平坐,不过经过一些小事,说得上什么欠不欠的?明天就是比剑的决赛了,这个时候,你这样找上门来可是不妥。虽然你赢了音律比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是我们都是江湖中人,武功还是最重要的,明日之战,那才是胜负之战。”
江弄玉不屑地瞥了樊素一眼,根本不去答他的话,只对花飞雪说,“我不光想一战定胜负,还想一战定生死。——明日我们到沉剑冢上的灵虚台比剑,你敢不敢?”
花飞雪一怔。樊素也怔了怔,忙说,“沉剑冢上的灵虚台?那怎么可以……”江弄玉不耐烦地打断他,逼问道,“你敢不敢?”
灵虚台是沉剑冢上的一处高台,不过百尺见方,凌空悬着,四周是断崖峭壁。沉剑冢中插着成千上万的断剑,有的属于前来乾坤顶挑战过的武林高手,有的属于被门内子弟擒获的江洋大盗,有的属于金盆洗手的历代高人……里面有名剑,也有残剑,每一根断剑背后都有一个故事,见证着乾坤顶几百年来的兴衰荣辱,也充满了血腥与杀戮。
一旦从灵虚台上失足掉下,必定万箭穿心,万劫不复。
花飞雪顿住良久,淡淡地说,“好。”
樊素一惊,一张嘴开开合合地想要阻拦,却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江弄玉满意地看她一眼,眼睛里都是杀气,道,“一言为定。”
“你为什么要答应她?”樊素垂头丧气地站在花飞雪身后,望着她优雅动人的背影,忍不住说,“有时候,我真不明白姑娘您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粥有些凉了,但也还是温的,花飞雪轻抿了一口,没有说话。
“你明知道这样做会让少主担心,为什么还……”樊素知道这些话轮不到他说,可是还是忍不住说,“沉剑冢上的灵虚台是历代绝顶高手过招的地方,不知下面埋葬着多少冤魂,戾气很重的。你们俩个姑娘家,为什么非要在那上面争个你死我活?”
“为什么你就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样,什么事等跟少主商量过了之后再做决定?”樊素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明明不敢说,却又很想说的样子,“为什么少主那么在乎你,你却连一个保护你的机会,都不给他。”
……因为我是花飞雪,天生不祥,红颜祸水。注定不能如寻常女子,浑浑噩噩却又幸福地度过一生。我自己的事,注定要由我自己去面对。
听到他的承诺,我很开心,可是我不想看见这个男人为我付出更多。
鸳鸯易成双,情却难两全。破镜难圆,覆水难收。
因为我已经没有勇气去爱一个人。
——这些话,我没有办法讲。
他也不必知道。
3。
洛千秋赶到素蝶谷的时候,天色已是黄昏。瑰丽的晚霞笼罩着苍白的雪域,折射出一种光怪陆离的颜色。
那时她正伏在案上写字,草庐四周的铜炉将屋内熏得一片香暖,纸上的墨香仿佛沾染到她发间的味道,弥漫在橘色的暖洋洋的空气里。他不由分说地拉起她,转身往门外走去,说,“我陪你去练剑。”
花飞雪怔了怔,随即顺从地跟在他身后。洛千秋回手抽出她腰间新配的长剑,刺到地上,剑尖一挑,一撮白雪纷扬而起,他迎着雪花舞剑,一招一式精妙绝伦,远远看去,真真美不胜收,风神俊朗。
舞毕,他收起剑势,说,“看会了吗?”
花飞雪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说,“嗯,我知道了。”
他看她这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怜爱之心油起,走过去把剑插回她腰间的剑鞘,顺势抱住她,说,“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怀中伊人略微丰腴了些,不似前几日般形削骨立,可是依然瘦弱温软,细腰不盈一握,他的下巴抵在她头顶,说,“为什么要答应江弄玉在灵虚台比剑?脚下就是万丈深渊的沉剑冢,你不害怕吗?”
花飞雪把头埋在他怀里,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见她说,“谁让我音律比赛输给她了呢,有什么办法?之前我答应过,如果输了就离开乾坤顶……现在却死赖在这里不走,当然要付出些代价了。”
洛千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轻轻从自己怀里剥离出来,垂头看着她的眼睛,眼神有继续爱怜,说,“为什么你就不能乖乖站在我身后,让我为你解决这所有的难题?”
花飞雪怔了怔,随即有一簇温暖热浪泛了上来。不是那种刹那间的心跳加速,而是温软如水,一漾一漾地漫过心间。
侧头避开他的眼睛,原地旋转一周,拉着他往素蝶谷深处走去,说,“你累了一天,我们说些开心的事不好吗?”洛千秋还想再说什么,她忽然回头吻住他,这个举动让他猝不及防,却又无限心动……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也是她第一次这样明显地取悦于他。洛千秋伸手揽住她的腰,轻轻回应着她……当彼此的喘息越来越剧烈的时候,花飞雪松开他,小兔子一般后退一步,清浅一笑,说,“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天色渐渐暗了,最后一丝残阳褪去,一弯新月升起,夜色渐弥。
银装素裹的花木此时看来另有一番美感,深处掩映着一座水晶似的冰雕。原是一汪泉水结成了冰,一节一节冻起来,璀璨而晶莹。四周有萤色蝴蝶盘旋飞舞,乍一看去,就像龙王住的水晶宫,梦幻如仙境。
花飞雪转过身来看他,歪着头说,“怎么样?很美吧。”她踮起脚来双手一挥,说,“这里的蝴蝶不怕冬天,又像萤火虫一样能在夜里发光,真是美极了。”说完,她把手伸到洛千秋面前,缓缓张开手掌,一只萤色蝴蝶飞了出来,暗夜里有如花团一般。
萤光之下,他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忽然觉得她与往日有些不同,又说不出来是为什么,只能贪婪地看着她,眼中有几分宠溺,说,“或许只有这么美的地方,才配得上你。”
她今日的确是与平时不同,活泼了些,话也很多,拉着他飞身一跃,并肩坐到半空中一根横亘出来的树枝上,四周结着一串串的冰凌,说,“小时候,我可去过比这更美的地方呢。”洛千秋也来了兴致,怕她冷,便捧住她的手,说,“哦?你小时候都去过哪里?”
花飞雪顿了顿,明艳脸庞浮现悠远而复杂的神情,有些话,今日不说,以后恐怕也没有机会了吧。她深吸一口气,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自己竟是在冥月宫禁地中长大的。”
洛千秋一愣,这句话着实让他始料未及。
“我的父母,也都不是一般人。”她的眼神很轻很轻,像雪地里近乎透明的尘埃,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娓娓道来:“我父亲是很伟大的工匠,冥月宫那些符合奇门遁甲的建筑,都是他一手设计的。离恨海,浣玄亭……他很会取名字的,他说越是美丽的景色,越该取些暗色调的名字,否着叠加起来,倒失去韵味了。”
万没想到,纪一言的猜测竟然是真的。花飞雪竟然真与冥月宫有很深的渊源。洛千秋侧头看她,只见伊人脸庞映着月光,妩媚得不可方物。她继续说道,“你记不记得当初,我就是凭着飞针攀上悬崖,摘到冰镜雪莲的?从而引出了那么多的恩怨纠葛……”回想起那些过往,只觉遥远得恍若隔世,她幽幽地说,“这是因为,我的母亲号称‘针神曲圣’,这些天分,是与生俱来的……血缘这东西,是一辈子无法斩断的。即使逃到天涯海角,你也还是你,永远无法变成别人。”
她顿住,冰雪剔透,萤火飞舞,大片大片的沉默也变得美好。洛千秋抚摸着怀中伊人的发丝,直觉她所说的话已经越来越接近她心底最隐秘的心事,可是说到这里,却又不肯再说下去。
“这一切,我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小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多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好像某一天我忽然睁开双眼,就发现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当年她那么小的一个女孩,又是个美人胚子,独自流落江湖的艰险可想而知,若不是她天生早慧,智计无双,如何能生存到现在。
“如果没有遇到秦叔叔,我就不会到盐帮北苑,也不会遇见洛千夏和锦凤夫人……也许现在,我也不会跟你坐在一起,看这冰雪世界的萤飞蝶舞。”她有些冷,往他怀里靠了靠,说,“可是我做过对不起秦叔叔的事……总是辜负真心疼爱我的人。”她的泪水忽然汩汩而出,在寒冷的冬夜格外温热,甚至有些灼伤了他,让他心底破了个洞,无尽的怜惜涌出来,他将她抱到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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