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恋]迷谍香》第126章


?br /> 他身体霎时瘫溃,向后倒了几步,被一株梨树撑住,胸中气血乱涌,嘴角潆出点点暗红。
梨树一震一晃之下,更多梨花静静飘下,再也没了生气、如血一般粘在他身上。
若梨花尽谢,窈儿就真的不会来了?虞从舟心中恍惚,视线掠过处,看见园外一片翠竹,忽然便起了念,每日将翠竹沿皮打削,削下近乎透明的薄薄圆片,每一片不过指甲大小,又用染料涂成白色,五片一合,制成梨花样子。幸好他雕玉的功夫极俊,削竹刻花亦可栩栩如生,只是那薄削的竹片常常割破他的手指,但那也好、血色染在‘梨花’芯上,恰似花蕊的红润。
从舟小心翼翼地将竹雕小花一朵朵黏于树枝上。春去夏至,这片梨花林竟然好像从未凋零,始终灿烂荼靡。
梨花不谢,她或许、某一天就会回来
……
直到夏尽秋临,从舟还是一天一天在莫梨园中枯守,甚至、只是等一个梦影。但每当日落,仍是只影空对,他又失了一天的希望,剩下更深更冷的哀绝。
夜晚宿在花房,夏花的淡香如星光般笼在他周身,他又想起她在悬崖底、嚼着一根草穗,笑得淡泊而又通透,“从舟哥哥,你知道吗,有一种花、只需要一点水汽蕴湿,便能存活下去… ”
他怎会不知,那是水边的迷迭香,带着“永恒怀念”的花意。
而她,是他的迷‘谍’香,缱绻迷雾、生死谍恋,他若还能闻见她的一点香气,即使无法再存活下去,亦无所谓。
他拭去泪,学着她释然一笑,天地间寂火燎燎,燃在他眼前如蜃景迢迢。
……
那晚狂风大作,秋意肆虐,从舟清晨起身时、才发现十株梨树上的竹片小花一夜之间全都被风吹零,淡粉愔愔地落了一地。
那一瞬间,他不知该作何想。原来,即使自欺欺人,也不得恩准、不被成全。
但竹花落尽,他才忽然看见,一枝梨树枝上竟缚着一段墨竹,墨竹通体透亮,内中卷藏着一卷锦扎,似是一封书信。
这是何人所留,又是何时之事?或许因为从前每朵梨花谢去时,他就雕一朵竹花替上,枝上总是繁花满溢,遮挡之下、他居然从未看见这卷书信。
他急忙取下,下意识间手指已难止颤抖。那锦扎微黄,似乎藏在枝上已有多年,而及至全部推延展开…
…那竟然、竟然是窈儿的笔迹!
“淮哥哥,见字如面。
“数月前曾于褒山历劫,那时深悔不曾与你细说道别……”
褒山?是她险些被李兑冻死在桦树林中那一回?这是窈儿数年前给哥哥留的信?!从舟自知不该往下再看,但此时任何一点窈儿的音讯都犹如枯海甘露、让他极难把持,他的目光难以自禁地沿着她的一笔一句游走下去。
“若他日,我不能再守这梨花之约,又恐连累你苦等焦虑,故留此信。当花尽落,而我尚未来,你应会见此锦扎缚于枝头。
“淮哥哥,若见此信,莫生悲戚,所谓‘梨花之期’,花有期、离有期,离尽繁花是归期。
“数年以来,我有一事欺瞒了淮哥哥,常令我寝食不安。生虽不能说,死则不相瞒。我自幼与家人失散,逾十数载,复得相认时,竟知我亦是秦人。因而我早已盟誓入了大秦死士营。只是既已为死士,则不可泄露身份。多年隐瞒,淮哥哥莫要怪我。
“自幼甘叔叔要我起誓,这一生要护你安全。我入死士营后,身不由己,不得再陪你左右,想来愧疚。所幸你已得秦王信任,而庙堂之高,我本也无能相帮。若我能在敌国潜伏、乱世相助,也是好的。
“家父姐姐相继过世之后,我受命伺伏于赵国虞卿身侧,不觉两年。其间悲喜挣扎,愿起缘灭,具难言表。淮哥哥曾说,若我心中牵挂一人,盼念倾扎,从无日无夜、到日日夜夜,则我已成年。
“我猜,我已成年。
“我并非不知、此心此情,不容于家国。只是心止虞卿、难抑情丝妄动。即使覆手紧压心头、这般不堪心思依旧从指缝间冒出根芽,结成孽花,就开在眼前,挥之不下。
“所幸,淮哥哥既见此信,一切应已杳然。乱念之罪已殇,愿此一命可偿。
“今生一程,我得伴淮哥哥左右、亦曾尝过痴爱奢味,并无遗憾。淮哥哥无须挂记,更无谓为我伤怀。来生再遇,小令箭再报恩于淮哥哥左右。”
绢至尽头,隐在竹管中,竹管上淡淡刻着两行字:
“花落不回,
“暖风宜归”
☆、105翛然放手
诀别书……窈儿竟然、多年前就曾给哥哥留下过诀别书…
原来她早就想好、即使消失于人世;也不会让哥哥知道她堕成死士是为救他所致,生前生后,她都不想让他伤感。
原来她早就爱他,他从前还问哥哥,窈儿究竟是否爱他一点、还是、只爱哥哥……但其实,她早就刻进心里、蚀入命中般的爱他。爱到自责自弃;忧惧都藏在心里,那时却得不到他的回应。
“花落不回;暖风宜归……”从舟又默默在心中重复了一遍。
喉咙涩涩的,眼眶却干干的;似乎很久以前就已经被泪水锈结。
他握着这一张薄绢,在十株梨树间彻夜静立,所有渺茫的冀望在这一刻全都化为青烟;如同早已逝去的梨花一般,再也没有影踪。
不知还能何去何从……王说过,他不能死、不能辜负姜窈的牺牲,哥哥也说过,他是嬴姓子弟,没有允许不准自绝。孑世独立,原来不是一种洒脱,而是一场束缚。
他看着手中锦扎,而今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应把窈儿的信送去给哥哥
……
终究还是离开了莫梨亭,虞从舟如幽灵般行在雪中,向咸阳而去。
那一日已入秦境,却在小酒馆里听见旁人议论,不久前平原君赵胜入秦、被秦王扣为人质,而相邦范雎已引七万兵马驻于秦赵边境,皆因当年判他受笞刑的魏国前相魏齐如今藏匿在赵境。
范相扬言,若不交出魏齐,便要向赵国宣战。平原君赵胜亦会永为囚质,不得还国。
虞从舟心绪微紧、思绪渐明,哥哥早就知道当年是他派人嫁祸于他,魏齐不过是个被他利用的卑劣小人,充当了一颗残杀忠良的棋子。如今哥哥以此为藉口,又怎会是为了复仇,应是为了吞夺赵城而来。
他心中矛盾丛生,明知自己是秦王后嗣,本当助哥哥远交近攻、吞并诸国,但脑海中怎么也抹不去离石、蔺祁城下三万赵军尸骨的血腥……罪孽感又深深袭来。
虞从舟摊开掌心,看着命纹弯曲分岔,又想起平原君总说他与他掌纹一样,所以小时候他们一起几经生死,平原君总是舍身相救,末了只笑说,“我不准你有事,你我命线一样,你莫连累了我。”
哥哥有仇,赵胜有痴……
而对他来说,窈儿已经不在人世,他早就心无可依,这一命已成多余,那么不如…
…不如换出平原君,不如替哥哥复仇。
其实他也不懂,少年时、游走于政局险恶之间,但他从来都是踌躇满志,后来、他官至上卿、也终于得偿夙愿与哥哥相认,为何他的人生反而满目疮痍…
他缓缓喝下最后一樽酒,眼前浮现出赵王和哥哥的脸。一个,是他自幼追随、誓愿生死守护的王,一个,是他错落三生、却注定血浓于血的兄。
他生命中挚爱的人一个一个都因他而死,世间仅剩的、他还看得见、触得到的,只有王、和淮。他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
但秦赵对立,又怎么可能兼得?
他放下酒樽,握起剑,大步向门外走去。冷风扑面,他苍凉一笑,用笑容应和雪中冰寒
……
已是隆冬季节,赵王立于殿外,任雪飘掩全身。
赵王说不清是何心情。一年前的隆冬,从舟认下死罪、一心伏诛,之后几聚几散,从舟每次都更憔悴了形容,而如今,已是半年多未有音讯。
他本以为他或许入秦了,但前几日却收到虞从舟近卫送来的上卿之印,他竟仍旧在赵国、在邯郸……但不知为了什么,他只身去见了魏齐,又辞去卿印、执意以庶人身份送魏齐回魏国。
人都说、虞卿放弃高官厚禄、去营救魏国前朝相邦,只为成全赵国包纳百川、礼待文人的美名。但赵王明白,这是他一石二鸟之策。他救魏齐是虚、使魏齐离开赵境、以缓秦兵压境之困才是真。而今、因魏国信陵君不肯庇护魏齐、使其自尽于魏国,倒是解了秦兵攻赵的借口,也无人会怪赵人怕强凌弱,但是……
赵王皱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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