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月明[出版]》第47章


“爹,我听不懂您说什么,但不论您做错了什么,您都是我爹。”
“怪只怪当年一念之下……”
罗老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脚步声打断,罗老爹循声望去,只见凌霜手提着竹篮缓步走了进来,微笑着打了招呼后,将手中的竹篮放在了他身旁的矮桌上,然后掀开上面的盖布,从里面拿出一只白净的瓷盘来。
“罗老爹,我拿来了一点腌制的小菜,还拿来了一壶好酒,您也知道,现在我家相公不在了,这酒留着,也没有人喝,所以我就给您拿了过来。”凌霜说着,神色中带了几分黯然,“您先尝尝合不合口。”
“这?”罗老爹略作犹豫,随即开口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现在正在做事,不便饮酒,不如你先放在这里,晚些时候我再尝尝看。”
凌霜低垂着眼眸,凄然道:“罗老爹可是嫌弃这酒曾是亡夫的?若是这样,我可以拿走。”说着,她作势就要取走。
“不。”罗老爹急忙道。
比罗老爹的声音更快的,是罗琼花的手,她伸手拦下凌霜,笑着对罗老爹道:“爹,您也该休息一下了,就喝两杯吧,没什么大碍的。”
罗老爹看了看女儿,这才拿起桌案上的酒盅,浅酌了一口。见状,凌霜露出欣慰的神色,这才缓缓道:“罗老爹,我想找琼花到河岸边一起去走走,不知可否?”
“当然没问题。”罗老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不过最近是多事之秋,你们要注意安全。”
罗琼花应了一声,开心地和凌霜一起走了出去。
凌霜和罗琼花走后不多时,院子里便陷入一片寂静之中。一道身影小心地闪进院中,在确定里面空无一人后,才侧身溜到门口,向屋里张望,依稀可以看到罗老爹仰面躺在床榻上,闭目睡得正熟。
那人影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对着罗老爹端详了一会儿,见他呼吸均匀,睡得很熟,并没有醒来的迹象。略作停顿,那人抽出了一把一直背在身后的匕首。
那人手起刀落,狠狠地向罗老爹刺了下去, 一道寒光随之闪过,就在这时,一股强劲的力道袭来,当的一声脆响,那人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与此同时,方才还躺在床榻上熟睡的罗老爹,突然坐起身来。
里屋的布帘随即被掀开,司空曜、柳芸儿和唐慕瀚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看了那人一眼,司空曜沉声道:“果然是你,凌霜。”
“你怎么会?”凌霜怒目看着眼前的司空曜。此刻,她手中已没有任何武器,再做挣扎,也只是徒劳。她沉默地站着,不再辩驳。
“在你离开家之前,芸儿就已经把你下了药的食物和酒换掉了。”司空曜解释道。
“凌霜,你把琼花带到哪里去了?”罗老爹忍不住焦急地问道。
唇角牵起一抹冰冷刺骨的笑容,凌霜缓缓地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若是拿你的性命来换,我就保罗琼花平安。”
罗老爹闭了闭眼,疲惫地道:“我这条命,你随时可以拿去。提心吊胆地过了十年,我受够了,现在是该赎罪的时候了。”
“罪?”凌霜冷哼一声,“十年前,你们在严家村所犯下的恶行,岂是你一条命所能抵清的?村子里数十条人命,你们在下毒手的时候,可曾有过一丝犹豫?你们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那莫须有的财宝。”
“凌霜,你果然是严家村的人,那晚我看到你的时候,你其实并不是在祭拜严路,而是在祭拜以前严家村死去的村民。”柳芸儿说道。
“祭拜严路?他不配。当年他收了山贼的钱财,山贼又答应他,若找到宝藏,分他一份,他见财起意,于是将山贼领进了村子,严家村才会惨遭屠村。”
“你既是严家村的人,当时为何得以逃脱?当年的幸存者不是只有严路一人么?”司空曜问道。
双目泛红,凌霜咬着唇颤声道:“当年我只有十几岁,就是在那日我祭拜的井旁,母亲将我放入木桶里,藏入了井中。随后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母被杀死在井旁,他们鲜红的血顺着井壁流了下来,我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才没叫出声来。等山贼走后,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爬了上来,后来我发现,村子里遍地都是尸体。”
“所以你才要杀了严路?可他是你的丈夫啊。”柳芸儿问道。
“丈夫?我在村外这些年,唯一支持我活下来的理由,就是要查明真相。我改了名字,接近严路,并且嫁给了他,就是为了找机会寻得真相。没想到他前不久在一次酒醉后,说出了真相,并且他还说了,当年负责查办此案的官员和仵作收了好处,所以才匆匆结了案。”凌霜说到此,停了下来,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咬牙继续说道,“因此我要报仇。”
“你趁严路回家的时候,下了药,使他在回去的路上昏迷,然后杀了他。”柳芸儿道,“其实我一开始就怀疑,凶手很可能是个女人。凶手只需直接砍杀严路,又何需用药,还跟踪?这说明,凶手的力道不敌严路。”
“你说的没错。杀死严路之后,我赶回村子,烧掉了沾了血的衣物,然后开始计划如何杀了姓罗的。之前,我曾几次看见,严路和姓罗的在一起神秘地交谈,后来我无意中看到,姓罗的手腕上有一处印记,立即就认出他便是当年的山贼头目。”说完,凌霜愤恨地盯着罗老爹。
罗老爹坐立难安,动了动嘴,终于发出了干涩的声音,“十年前,有人说严家村藏有宝藏,我们误信了传言,一念之下,将严家村洗劫了一遍,结果什么都没有找到。后来因为此事,我们内部开始不和,矛盾日渐加深,没多久我们便解散了。我思前想后,觉得这里虽然最危险,但也最安全,就决定隐姓埋名,到这里住下来,并在来这里的路上捡回了琼花。”
“你却没想到,当年幸存者除了严路外,还有别人。”面笼寒霜,凌霜看着罗老爹,咄咄逼人地道,“韩瑞死的那夜,我本打算提着东西来杀你,但没想到韩瑞却自动送上门来。我见你们出门,便悄悄地跟在你们后面,随即隐身于树丛中。听到你们悉数的话,我这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当日收受贿赂的仵作,于是我决定趁这机会,先杀了他,我想,你毕竟就住在这里,一时半会跑不掉。因此在你走后,我拦住韩瑞,说自己是严路的妻子,想祭拜一下自己的丈夫。韩瑞听了我的话后,说他也认识严路,于是我便拿出早准备好的酒,给他喝。他喝完后,便沉睡过去,我拿出准备好的铁钉,用河畔的石头将铁钉敲入他的头颅,然后又用尽全力将他拖下水。做完这一切,我跑回家中换上了严路的靴子,随即又返回河边,在湿地上踩出了鞋印,为的是让他们怀疑你。”
“那日我发现,河边的鞋印中间重两段轻,就觉此人的鞋并不合脚,或者说,此人是故意穿着不合脚的鞋,当时我就有些怀疑你,直到那晚在井边见到你,我才肯定,你便是真凶。”柳芸儿缓缓说道,“我想你最后的目标必是罗老爹,因此我们才拜托罗老爹演了这场戏。”
“原来你们已经知道,凶手是我。”凌霜凄楚一笑。
“罗老爹他们固然有罪,却不该由你来责罚,官府自有定夺。”司空曜沉声道。
“官府?”凌霜冷声道,“官这个字,岂是一语黑暗能道得清楚的?我一介弱女子,无依亦无靠,官府又怎会为我做主?”
柳芸儿闻言,不禁沉默起来。其实她心中又何尝不赞同凌霜的话?扪心自问,此事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是否会做出和凌霜同样的选择?她心中也没有答案,这让她又念及自己父亲的事。查明父亲死的真相,对她来说,似乎亦像无止境的道路,她看不到尽头。
“是我的错,只要你能让琼花平安地回来,我愿将这条命交与你,以泄你心头之恨。”罗老爹开口恳求道。
“你的一条命,能抵得上严家村几十条人命吗?”凌霜怒目瞪着罗老爹,眼中一簇炽热的火焰燃烧起来,她咬牙道,“我唯一的憾事,就是没能亲手杀了你!”
柳芸儿望向凌霜,神色一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惊声道:“不好,快拉住她!”
司空要闻言飞身上前,动作比他更快的是凌霜,只见凌霜在大家都还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抓住了罗老爹衣袖的一角,随即用尽全力向一旁的墙上撞去,定格在所有人眼中的,只有凌霜唇角那一抹冷冷的笑意。
柳芸儿坐在房内,凝神静思。
回到侍郎府已经三日有余,但当日凌霜死在众人面前的情形,却依旧历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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