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结巴》第69章


元顺看着母亲,也认真地点点了头。
读过了那么多圣贤书,他年纪虽小,却心中也要报复抱负,以后也势必要成为一个有所作为的好官,干一番大事业。

可事实并非如他所愿。
不过短短五六年,元家极盛之后,天降横祸。
巽妃娘娘在内务府地牢活活被耗死,整个元家因牵连几桩天大的受贿案,一夜之中偌大的家族化为虚无。
父亲在书房拿剑自刎,母亲也随着一同与他自尽。哥哥姐姐都被官兵杀戮而死,无一幸免,连还在襁褓中的弟弟也都在奶妈的怀中被刺死。
若不是老仆人拿着自己尸体护着他挨了几刀,硬是把他藏在了死人堆中,元家满门抄斩的当日,他也必死无疑。
那天晚上的夜里风声格外响,元顺爬出来,就踩着自家人的身体,手上身上全沾满了自家人的鲜血,缓缓地踱步而出。
整整一年,浑浑噩噩,他都在京城西市的街边以终日乞讨为生。
没人再认得他是元家曾将引以为傲的小公子,这一年他也再没有什么经济天下的报复。
他知道杀了全家人的就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与皇后,他一心只想要去报仇。
元家虽已倒戈,可他记得,宫中尚有许多父亲曾经安插的势力与人脉。
因为从未习得过半点武学的根骨,他不得以侍卫充数入宫,顶多借助熟人的家世,只能以太监的身份入宫。
想着家既已不在,又何来的娶妻生子传宗接代。
他并未犹豫多少时间,毅然入宫,打算伺机以动,做长远打算,以恢复元家暗中的势力。
改名“顺”。

卑贱的人在宫中总是要吃苦的。
十四岁,因为弄折了一朵丽嫔娘娘的桃花,他被罚在雨天跪了三天三夜,发烧半月不退,险些去鬼门关了一遭。
十五岁到御药房打杂,给一位刚流产的小主送补药,那小主伤心过度,便撒气直接将那滚烫的药浇到了元顺的头上。
平日里,被那些奴才走狗欺负排挤,也是常有的事。
……
这宫中的人本就没有真心,他九岁初来到此地时觉得富丽堂皇一派和气的皇宫,看来全都是假象罢了。
不过正是因为这些忍辱负重的日子,倒是磨炼他以前从未有过的心志,好让他不必着急,慢慢地对整个皇族下一盘大棋。
直到有一日,他被派到了宋宴初的身边。
过了这□□年的时光,再见她时仍是那般静好的模样,只是出落得比以前还要动人一些。
可惜她已经记不得他了。
他发现,她时常喜欢一个人看书,一个人下棋,一个人赏花。
她从不打扰任何人,也不喜欢别的人打扰她。
她不喜欢与人说话,但是时常会一个人偷偷在嘀咕,像是在练习着将舌头捋得平一些,可她却总是克服不了自己的口症——
于是到头来她那笨拙懊恼的样子,落入他的眼中,还有几分可爱。
别人待她并算好,经常因为她好欺负不讨喜而疏忽敷衍着待她,可她从未说过什么,也不计较。
哪怕是他忍不住翻看了她书架上的书籍,她也只是笑笑,没让任何人苛责他,反倒是还将那本书借给了他看。
他那时都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有多久没有摸过书页了。
可惜他只是一个在初宁宫种花的小太监。
可尽管如此,他也想着要将花种的最好看,将草除得最干净一些。
他知道她喜欢花。
只要让她一看到,心里头能舒坦明朗一些,多累也是值得的。
果然有一日。
“公主,你瞧,今年咱们初宁宫的花开得比洛芳殿还要好看呢!还有好多不同颜色的!”
宋宴初被倩儿拉到这里,她也蹲下身子,轻轻地一嗅。
真香。
她也欣慰地笑了笑,伸手又去摘了一朵蓝色的小花,让倩儿把这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一回头,就看到元顺拿着锄头驻足原地,望着她痴痴发愣。
宋宴初也愣了一愣,眯着眼睛笑道:“这些、这些花都都是你照料的么?”
元顺低着头,面色微微发烫,毕恭毕敬:“是奴才照料的。”
“辛、辛苦了,开得可真好看……”
元顺的呼吸霎时就有些急促,望着那朵明晃晃的花朵,将她的脸庞衬托得更加娇美,忙也咧嘴笑了笑:“公主……喜欢便好。”
……
时隔多年。
他坐在轮椅上望着初宁宫门前那仍旧齐整的花草,心中不由得平添了一份盎然。
虽然她不在了,可这里的花一直都由他仔细照料着,从未开败过,春夏秋冬,常年如此。
“顺公公。”
天黑了,夜里风凉。
傅贵轻声叮嘱他该回去了。
元顺缓缓地颔首,望着那已渺无人烟的初宁宫,晦涩一笑,便由着傅贵推着自己的轮椅,缓缓往这皇宫深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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