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春慢》第328章


这话一说完,李陵却是面色一变。
废掉,这话说的简单,他不是没有被母皇废掉过,可再废一次,还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命了。
李陵心底低低一叹,也没有责备沈如柔的口不择言。
沈如柔也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忙找补道:“我也不是责怪你,殿下你心里很清楚,你现在凭什么能坐上东宫太子之位,还不是因为母皇,平时还是多讨好她为妙,要不你看下现在,还不知道有过什么样的日子呢。”
以前身份低贱,无依无靠又远走他乡也就罢了,可现如今是太子了,难道也要过这种生活吗?李陵这太子之位,还不是长幼有序传过来,没了这层身份,才什么都不是。
李陵忍不住斥道:“你又说这个,是不是有事如恩跟你说的,你净听他的了,难道我不是你的夫君?!”
沈如柔不满的回敬:“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她眼里忽然含了泪,呜呜着喊道:“我的女儿嫁给了那个窝囊废!现在他老子死了,什么事都不顶!我的唯一的儿子也病死了,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被贬!我跟着你吃了这么多苦,为什么还不能还不能多说两句?如果你这个太子之位做的稳当,我还用得着如此担心吗?”
“你再看看你的儿子,你捧在手心的儿子,他又管什么用?三郎能为他父亲出谋划策,可他呢,不过是个瘸子罢了!”
这声音很大,顺着本就轻薄的门帘传到了东侧的厢房中,顺着糊着薄薄窗户纸的窗棂飘到了窗外。
李衡义心酸的直想掉眼泪。
韩二娘见他神情呆滞,涩涩说道:“夫君,你……你别放在欣赏,阿家就是随口一说。”
是啊,母亲她,本就是这样口无遮拦的人,可是她说的,似乎也没错。
李衡义黯然低下头,如果这一次,女皇又要废后,那他该怎么办。
他一瘸一拐的回了书房,在里面枯坐了很久。
一连几日,韩二娘见他心情十分郁郁,不免担忧起来。
“去曲江坐坐吧,夫君。”她提建议。
李衡义拒绝了,“不去。”
这几日东宫的人往来愈发的少,就连日常分例也愈发的少,他心里只是担心,哪里还有心情出去逛着玩?
烦躁的走出了房门,他推开了要上前来扶着自己的小厮,“去去去,现在不准跟着我!”他自己可不是个废物,何必要处处有人牵着引着让着!
小厮面面相觑,却也只好让开。
李衡义一瘸一拐的走向马房去。
东宫的马房只有两三个管事,日常李衡义过来看的时候,还会装模作样的洗洗马,或者是晒些上好的草料来喂,而如今……
李衡义看着马房里仅有的几匹突厥马,瘦的露出肚皮上的肋骨,就是一阵的心疼。
他一下有以下的抚摸着自己心爱的马,想起年少时因为一匹马闹出的人命官司,还不是因为他的愚昧无知,狂妄自大,才令韩鸿照生厌。
她看不上自己,就因为他是妾所生的,难道妾生的,就不是人了吗?就因为她自己身份恩高贵,所以别人在她眼中就不值一提了吗?
李衡义一圈砸在围栏上,觉得胸腔中有怒火子啊熊熊的燃烧,只差一根点燃整座东宫的稻草。
“快……快点,弄完了好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
李衡义黑着脸,一瘸一拐的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昔日好言好语的刘二郎,此时又变成了一副无赖地痞的模样。
“怎么今天就这么少的分例啊?”管事苦着脸抱怨。
刘二郎哼哼了一声,“怎么,这还嫌少?偷着乐吧,说知道这个太子还能做几天?”
管事一脸不解又不满:“你这什么意思,我家殿下刚刚被立为太子你就说这样的风凉话,小心我拿棍子打你出去!”
刘二郎哈哈大笑起来:“您还是省省心罢,你以为这分例是我要减少的?还不是因为圣上!自个儿去皇城边儿打听打听,现如今自那里出来的官员,哪个不是对着东宫的方向摇头晃脑,你知道今日有多少奏折弹劾太子殿下。”
刘二郎伸手比了个数字,用鼻子看着管事,仿佛是在嘲讽他的愚昧无知。
“胡言!胡言!”
身边一个小厮听了,立时脸红起来,争辩道:“我们太子殿下不做太子,谁还能来做,难道是端王殿下!”
“住口!”管事听的大骇,这小厮怎的这么不懂事,“啪”的一声巴掌就扇了过去,那小厮捂着脸闷声不说。
……
李衡义站了许久,沉默不语的就出了东宫的大门。
东宫在皇城之中,东北方向通着大明宫,西侧就是太极宫,一出东宫的三大门就能见到林立的各级官衙。
此时李衡义便一脸阴郁的从最不起眼的重福门中走出,沿着安上门街在皇城中来回穿梭,最后蹲在了一处小园中。
有两个身着绯色袍子的官员正背着他走过去,小声嘀咕道:“……大约是那几日太子殿下又惹到女皇了,听说女皇有找回端王殿下之意呢!”
第四十一章 宫门之变(二)
怪不得……怪不得!
这些日子愈发少的分例,总是在吵架的阿爷阿娘,原来他们都有预感,难道他们一家人,这么快又要被抛弃了吗?
这一次,又要被贬到哪里去呢?
李衡义有些心寒,一家人的生死,只是女皇一念之间的事,只要有这样的风声,那么他们一家就永远也不会安宁。
可是,可是女皇陛下,你以为人人都稀罕你的那个龙椅吗?!
如果可以不做,如果没有你的冷酷无情和强人所难,谁又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做这劳什子的太子!
李衡义在安上门大街的小角落里伸腿坐了很久,直到脚都麻木了,他才扶着身旁的石墙慢慢站起来。他跳了一下,脚底如同放在滚烫的沙子上在灼烧一般,人又刺骨,他深吸一口气,又沿着来路一上一下的走了回去。
“儿啊!”
回了东宫,李陵立时迎上来,问道:“你到底是去了哪儿?怎么不声不响就出去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语气含着责备和担忧后的焦灼。
李衡义向身后看去,嫡母沈如柔正端坐在小榻上,面上无甚表情,他记得之前母亲还会对他笑笑,但是自从最小的弟弟死后,她再也不愿意笑了,甚至时不时还会与阿爷冷嘲热讽;
妻子站在身后不敢往前,同样是殷切又担忧的注视着自己。
李衡义低声说道:“儿只是出去走走罢了,倒令阿……父王担心了。”
李陵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最是危险,朝中那些御史大夫最爱搬弄是非,你可别要他们寻了错处才是。”
“父王,”李衡义直直的看向李陵,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你没错。”
“什么我没错?”李陵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李衡义又说:“父王,我们都没有错。”
李陵神色复杂起来,“你是不是在外面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了?”
李衡义正要说话,李陵就拉着自己的儿子快步去了书房,他把门用力又牢实的一关,回身严肃的说道:“衡义,你不准再说这种话。”
“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要再有下一次。”
“阿爷你这么谨慎,太谨慎了!可是管什么用?”李衡义冷笑:“她想做什么,我们都拦不住,谨慎又管什么用?”
“衡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以为父亲不想做些什么吗?!”李陵急声说道:“可是不可以,一定不可以!”
“为什么?”李衡义又问,带着几分愤愤不平。就因为她是他的祖母,父亲的母亲吗?
“就因为她的你的祖母,”李陵肃声说道:“我的母亲。”
此时,礼部尚书门前,却是一片的肃静。
不过多时,只听有沉沉的铠甲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一身绯色官袍的男人大步上前来,面前的卫兵恭敬的为他开出一条道。
韩宿迁沉着脸快步走出大门,一抬眼就见右武卫将军薛礼负手立于自家的乌头大门前,面目含笑的看着他。
“如此兴师动众,”韩宿迁说道:“不知薛将军是想做什么?”
薛礼哈哈一笑:“韩尚书,擅造潭府,你先莫要生气,我今日来自然找你是要事,还请你通个便利,让条道儿让我进去可好?”
韩宿迁修眉蹙的更深。
这是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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