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云顶》第86章


容少均神色如常,而洛照江却暗自咽下口水。
这一场赌局,他跟还是不跟?
“嗯,镇国公主抚育先帝劳苦功高。陈卢之议言之有理,但天下臣民会不会误认为朕独断专行,置镇国公主于高阁?”
郎中令王人杰出列,“陛下,臣认为御史大夫之言在理。云顶王朝历代君王奉行上善若水从善如流,乃是为了德化百姓,其蕴意并非指朝政大事,而是德孝礼义。若以朝中大事负于镇国公主,令其思虑难安,乃大不孝。陛下有忠臣良将直言敢谏之士辅佐,处事严明,雄才大略,实在无须叨扰镇国公主。”
云澈的理由很充分,充分到凌子悦都不知如何反对。
但是她知道这条路一旦走下去,成败难测,风险实在太大。
洛照江心中暗自计算着,这事闹得太大,他心想着等凌子悦出列听他怎么说,他再作打算。
凌子悦知晓自己只得以云澈经验尚浅仍需镇国公主从旁指点为由,给云澈一条后路,否则镇国公主一旦发狠,不知道会使出怎样的招数。
她的背脊才微微晃动,身后的张书谋却以手掌挡在了她的腰侧。
“凌大夫,陛下有命,你只需听着无需多言。”
凌子悦心绪一提,云澈已经做好决定要她置身事外了?
但是他可知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宫中、朝中谁人不知她凌子悦虽然并未位列九卿,却是云澈心腹之臣,若镇国公主真要追究此事,她凌子悦岂能独善其身?
众臣默然之际,容少均终于开口了。
他的奏辞没有长篇大论,简洁地直指核心。
“陛下既已亲政,臣请议古立明堂城南,以朝诸侯,由陛下与众位大臣决断国之政事,严律法,明国策。”
容少均此言一出,朝臣无不惊讶。他是陛下的老师,做了丞相许久在朝堂之上鲜言论,却未想到一言惊人。
洛照江咬了咬牙,他心里清楚地知道,这就是一场赌局。若是以朝中三公的影响力震慑承风殿,或许镇国公主会就此隐退,就算不肯隐退,亦可以三公之力来抑制她,缓缓削弱其势力,也好过其对云澈政见的打压,而姚氏一族没落下去,他们洛氏自然更有机会了。
洛照江也随之出列,支持云澈议立明堂。
凌子悦闭上眼睛,重重地叹出一口气来。
看来此事是无可挽回了。
散朝后,凌子悦缓缓走下台阶,行至宫门前,便见到欧阳琉舒负手立于自己的马车边。
“看凌大人的脸色,今日朝堂之上果真波涛汹涌,不知大人可曾听了欧阳琉舒之言?”
凌子悦扯起唇角,苦笑道:“欧阳琉舒,你看的真是通透。就连陛下不欲凌子悦进言都猜到了。”
“大人如此困扰,不如下官陪大人痛饮一番,以解烦忧?”
凌子悦笑出声来,“走吧!这一次我真想大醉一场,什么都忘了!”
两人来到老地方,坐在一成不变的老位置。凌子悦几杯酒入腹,欧阳琉舒也未曾予以劝解,反而不断为其斟酒。
不消片刻,凌子悦双颊泛红,眼睛里似要掐出水来。
“大人慢饮。这酒还有的是啊!”酒肆的老板见了都不忍劝道。
“无妨,无妨!”欧阳琉舒摇了摇手,又替凌子悦斟上一杯,轻笑道,“这越是清醒的人,才越是想要醉过去。”
“欧阳琉舒,你为何就是不肯入朝?你满腹才学对世事洞若观火,难道就不想有所施展?”凌子悦一手撑着酒案,另一手执着酒杯伸到欧阳琉舒的面前。
“人活一世,本就图个痛快。陛下的眼里是江山,大人的眼中是陛下,而下官的眼中便是这一壶酒一盏茶一世逍遥罢了。”
“那你现在做这炼丹房主事是为何?”
“再逍遥,也得有银子花才能逍遥的痛快啊!不似大人,顾及的太多,不忍的太多,自然难以恣意。”
凌子悦的酒杯仍旧停在欧阳琉舒的面前,欧阳琉舒不温不火地一笑,颔首抿住酒杯的边缘,任由凌子悦将那杯酒送入自己喉中。
“你说……陛下明知道并非胜券在握,却还要破釜沉舟……这是为何?”
“正如同大人当时对下官所言,有很多事明知不可为却势必为之。”
凌子悦撑着额头,肩膀颤动,笑了起来。
半刻钟之后,凌子悦便趴倒在了酒案上,酒樽倾覆的瞬间,欧阳琉舒伸出手来将它挡住。
“大人既然累了,便好好休息片刻吧。”
“不想睡……不想睡……”凌子悦摇晃着抬起头来,隐约之间瞥见一身着灰色长衫的男子缓行而来,他的身姿优雅,眉目之间是一切不为所动的淡然。
凌子悦咽下口水,眯起眼睛,身体前倾却差一点栽倒在酒案上。
对方伸手托住了她的肩膀,他身上的气息是如此令她熟悉。
“……我是不是在做梦?”凌子悦的唇上勾起自嘲的笑。
“对,你在做梦。”对方温润地一笑,指尖掠过她的眉眼,“人在梦里,往往比醒来时快活。”
“醒来的时候……又像是掉进另一场梦里了……”凌子悦睁着大大的眼睛,明明看不清楚却又贪婪地望着对方的一切,“我不想醒过来……一点不想醒过来……”
男子抿唇一笑,“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刹那之间,凌子悦的眼泪奔涌而出,她许久没有哭过,在这个人面前,她终于不必强装坚强,不必掩饰自己。她的软弱与忐忑和着眼泪落入他的掌心。
大哭一场之后,凌子悦便倚在对方的怀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良久,欧阳琉舒才道:“你该走了,估摸着陛下的人很快就会来。”
男子点了点头,小心地将凌子悦放开,为她调整趴在酒案上的姿势,起身时,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肆。
凌子悦就那般睡去了一整个下午,直到一个身着禁军装束的年轻男子入了酒肆,单膝跪在凌子悦身旁,蹙起眉头,“欧阳大人如何令凌大人沉醉至此?”
欧阳琉舒却不以为然地一笑,“人生难得几回醉,不如就随了凌大人吧!”
74、笼中鸟
年轻男子只得撑起凌子悦,将她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肩膀,缓行而出。
“欧阳大人……明朔必须送凌大人回府……”
“甚好,想来陛下也不会派其他人来照看凌大人了。”
明朔一愣,他没想到欧阳琉舒竟然知道自己是云澈派来的。
就在陈卢与王人杰进言的当日,镇国公主便得知了这个消息。宁阳郡主闻言速速入宫,虽然云澈是她的女婿,但在云羽年地位稳固之前,只有镇国公主才是她最强势的依靠。
“母亲!母亲!”
宁阳郡主入了承风殿镇国公主寝殿,原本以为镇国公主会怒不可遏,却不想今日的她出奇地安静,正在逗弄笼中的鸟儿,颇为惬意。
“听你的声音火急火燎的,真不知道在慌什么!”
“母亲,御史大夫带头向皇上进言说是日后朝政无论大小无需呈告承风殿,那个容少均竟然还点头同意了!洛照江与王人杰也与他们拧在一起!陛下这是要对付母亲啊!”
“怎么能说是对付我呢!你可真是语无伦次了!陛下不过是感念我年事老迈,想要给我多一些清净罢了。”镇国公主唇角略带笑意,慵懒的目光中却有着宁阳郡主无法估量的深意。
也许云澈祭出的这一招实在够狠够绝,她宁阳郡主的门客们都想不出辩驳的理由,可谓名正言顺。但镇国公主一旦完全被隔绝于政事之外,别说姚氏宗族了,就连她堂堂宁阳郡主只怕也会被云澈拿来杀鸡儆猴。
“母亲如此淡定,怕是想到了应对之策?”
“我都是快入土的人了,还有什么可应对的啊?”镇国公主老神在在,轻哼了一声,“倒是那容少均可恨的紧啊!我三番四次地提醒他别忘记天高地厚,他还真就得意忘形了。”
“正是,他也不想想若不是因为母亲你点头,他哪里有机会当什么丞相啊!”宁阳郡主虽心中估量镇国公主早已经做足了准备,但还是不免担心,“母亲,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把宁阳可急坏了!”
镇国公主挥了挥手,内侍便将三、四捆竹简送到宁阳郡主面前。
打开一看,宁阳郡主睁大了眼睛十分惊讶,“母亲……这些你是从何而来啊!陛下散朝不过半日,母亲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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