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骄_尼罗》第278章


林子枫摁住了雷一鸣,回头答道:“那你就再跑一趟吧!”
白雪峰打发走了老道,坐汽车出了门,将先前常在雷府走动的郎大夫接了过来。这郎大夫倒是全能,什么病都敢治,当场就开了方子。林子枫见雷一鸣还有一口气在,便让人按方子熬了药,撬开了雷一鸣的嘴往里硬灌。滚烫的药汤顺着雷一鸣的嘴角往外流,而雷一鸣自己兴
许也还有点知觉,这时就呜呜的呻吟,又微微的摇了头,作势要躲。白雪峰在一旁看了,倒是于心不忍,又不敢劝,只在心中暗想:“我就说老林饶不了他,都病到这份了,还不肯让他安安静静的走。”
林子枫并不知道白雪峰正在腹诽自己,只是认为雷一鸣横竖已经是无药可救,不如碰碰运气。郎大夫走后,他又让白雪峰找来了几位名医,名医各开各的方子,林子枫照单全收,然后一碗接一碗的给雷一鸣灌药。白雪峰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索性转身出门去了寿材铺,又顺路找好了擅做纸人纸马的裱糊匠。等他把棺材定了,裱糊匠收了他的钱、也开工了,他在傍晚时分回了林宅,进门之后直奔了厢房,却见房内弥漫着热气腾腾的苦药味,叶文健独自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条冷毛巾。
“下午还好?”他轻声的问叶文健。
叶文健茫茫然的看着他:“还好。”
白雪峰退了出去,心里有些纳罕——他本以为雷一鸣熬不过这个白天。
雷一鸣不但熬过了这个白天,还熬过了接下来的这个夜晚。
翌日上午,叶文健发现雷一鸣的额头似乎是降了一点热度,连忙冲了出去大喊林先生。林子枫闻声而来,摸了摸雷一鸣的脑袋,也觉得不是那样滚烫的了。他收回手,满心疑惑,把昨天请来的那几位名医又接了来,名医们依旧是没有达成共识,各有
各的见解。林子枫听得一头雾水,开口说道:“西医说是脑膜炎——”
名医们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又各自摇起头来了,显然是在互相鄙视之余,对西医更是嗤之以鼻。
林子枫自己不通医术,看这情形,雷一鸣那病又似乎是有救,又似乎是疑难杂症,便把心一横,说道:“诸位有什么法子,就用什么法子吧。”
林子枫发了这话之后,名医们果然各显神通。白雪峰过来一趟,就见雷一鸣躺在床上,正在接受针灸,脑袋上面全是针,扎得像个刺猬一样,便是心惊胆寒,悄悄的又回了去。如此过了半天,他再来看,发现林宅的厢房更热闹了,竟是白烟滚滚,一位白胡子老头儿在床前烧起草药,用那药烟去熏床上的雷一鸣。白雪峰捂着鼻子又退了出去,心想他这个下场真是太惨了,临死之前还要受这么多折磨,好人也架不住这个熏法,大夫在床前点火,还不把他活活烤死?
白雪峰没想到,烟熏过后,还有药汤沐浴,又差点把雷一鸣给炖了。
他实在是不忍再瞧,借故走开,又隔了一天一夜,才又回了林宅。结果这回一进大门,他发现院子里没了那些烟尘水火,居然挺干净。而厢房虽然关着房门挂着门帘,可人在院子里,依然能听见里面的哀鸣声——是雷一鸣的声音。
这时,正房的房门开了,林子枫走了出来,对着白雪峰一点头:
“老白。”
白雪峰抬手一指厢房,目瞪口呆之下,问出了一句不甚婉转的糙话:“还活着呢?”
林子枫站在门前的青石台阶上,显然也是有些纳闷:“昨天半夜退了烧,可能是头疼,一直叫到了现在。”
“清醒了吗?”
“不清醒,只是叫。”
“还叫得动?”
“给他灌了两碗参汤,叫得动。”
“那他还……”
林子枫窥透了白雪峰的言外之意,故而不必他把话说完,直接答道:“我也不知道他还死不死了。”
白雪峰听他言语不善,便笑了一下,低声说道:“纸人纸马都糊得差不多了。要不然,我让裱糊匠停工?”
林子枫想了想,然后答道:“还是预备着吧。”
雷一鸣以药为食,叫一阵,昏一阵,如此叫了两天之后,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叶文健用小勺子把汤汤水水送进他的嘴里,他开始知道吞咽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复生
他靠着软枕拥着棉被,坐在床上看那窗玻璃上凝着的霜花,霜花像凤尾竹的大叶子,也像一丛丛芦花,摇头摆尾的冻住了,成了半透明的图画。他望着霜花出了神,心想这真是奇观,真是拿笔画都画不出的。老天爷是不是格外喜欢这个花样子,所以把霜雪专门冻成了这样的图案?
隔着朦朦胧胧的窗玻璃,他看见外面院子里有人走过,是林子枫从外面回了来。这是林宅,他知道;他还知道自己生了重病,家里没人照顾,所以暂时搬到了林宅居住。子枫倒是个好样的,瞧着是个不声不响的白面书生,没想到对自己这样有情有义,不过他现在看着也长了几岁年纪,有了点官气,不那么像书生了。子枫今年多大了?想不起来,他这一回是脑子里生了病,病得真够劲儿,险些就没了性命。如今病好了,也还是糊里糊涂,眼前的事情都会想不起来——子枫到底是多大来着?想不起来,也懒怠问,算了。
然后他又想:我今年是多少岁了?
那得算一下,算是能算的,他是哪年生人,他总记得,不过算清楚了也没什么用,劳心费力的,算了吧!
于是他就继续看那霜花,有人推门进了来,带着一点寒气,是个冻得红脸红鼻尖的少年。这是他小舅子,不是冯家的人,是叶家的人。他知道自己后来和玛丽离婚了,又娶了个太太,姓叶。他和这个
姓叶的太太过得也不大好,总是吵架,也离婚,后来这个太太跟着自己跑战场,被炸弹炸死了,留下了这个弟弟跟着自己。能跟着自己跑战场,可见和自己还是有感情的,这样死了,实在可惜。
霜花真是漂亮,他记得玛丽有一次扮日本姑娘,穿和服,那和服是墨绿底子绣着白花,白花是雾蒙蒙的一丛一丛,就像这霜花一样。不该和玛丽离婚,他想那一定是怨自己。玛丽脾气大是有名的,结婚前就是那样的厉害,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她会和自己离婚,一定是自己和她针锋相对,不肯让步。
后来娶的那位姓叶的太太,一定也是很好的。他眼光高,不好的他也不爱。
他继续看霜花,想要动笔,把它描画下来,可是右半边身体不听使唤,不能执笔。以后会好起来的,前几天右手一动都不能动,现在已经可以微微抬起来几寸高了。好了再画吧,希望那个时候天气还没有热起来,霜花还没有消失。
一双冷手伸过来,搀扶着他躺了下去,是他小舅子的手。他依然扭头望着窗户,小舅子挡了他的视线,霜花消失了,于是他不耐烦的呵斥了一声,把小舅子呵斥了开。
又有人进了来,他转动了眼珠,认出那人是林子枫。
林子枫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汤,于是他又被小舅子扶了起来。他知道又到了自己吃药的时间,药是不能不吃的,不吃就要病,
就要死。理智上知道要吃,可在感情上又实在是吃怕了,眼看着那一碗汤药逼近过来,他开始往后躲,可小舅子顶住了他的后背,不许他往下躺。
那就吃吧。他想。
他喝了这一碗汤药,又用清水漱了口,心里觉得是如释重负。重新躺下去,他继续去看霜花。林子枫在一旁对着他说话,他聚精会神的望着窗户,林子枫说出十句话,他只能听进一两句,林子枫问他今天有没有头疼,他听见了,便轻声回答:“不疼。”
然后他又说了一句:“回家。”
他自己也有家,总在林子枫这儿住着,算什么事呢?他知道自己如今有些糊涂,可并不承认自己很糊涂,他心里还是清楚的,好好的休养治疗着,将来还会恢复得更好。不必着急,横竖现在自己已经告老还家了,时间有的是。
林子枫站在床旁,看着雷一鸣。
雷一鸣经了那一场五花八门的治疗,竟然死里逃生,一点一点的又还了阳。还了阳的雷一鸣并没有变得疯疯傻傻,但头脑也显然是受了不小的伤害,三十岁之后的事情,他全记不清楚了。
还不能算是失忆,只是记不清楚,回想起来是一团乱麻。记忆乱了,性情倒还是那个性情,脾气不小,动辄不耐烦。偶尔也会呆头呆脑的发痴,比如此刻,执着的要看霜花,一看能看几个小时。
只要别太拗着他的意思,他也能听话、能懂理,甚至
很知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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