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风流》第522章


出得王府大门,却见外面好多人马,都是一身素白。
徐阶、袁炜、严讷立在最前头,他们身后是一乘巨大的御辇。
见到李妃母子,三人跪了下去。
李妃:“徐阁老,袁阁老,严阁老。”
徐阶:“大行皇帝有遗诏,命老臣等前来迎接新君。”说完,泪水夺眶而出。
“皇帝……大行了。”李妃的泪水也撒了下来,王府众人也跟着高声痛哭。
李伟和李高父子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心中一块石落地。帝位终究还是裕王府的,咱们就是国丈和国舅了。
他们面上都有掩饰不住的喜色。
严讷:“恭请新君和太后登辇入宫,正其位,安士民之心。”
李妃点点头:“有劳三位阁老。”她抱着老二朝前走去。
小万历也走过去。
这个时候,一个太监走上前来,伸手拦住他:“王爷就不用去了。”
此人正是陈矩。
小万历一呆。
李妃也停下来:“何故?”
严讷高声道:“大行皇帝遗诏,传位故怀德太子次子朱翊钍。大位已定,百官拥戴,万民景仰。”
李妃身子一晃,又竭力稳住身形。
小万历正要叫喊,李伟和李高同时喊:“天冷,快送裕王殿下回府。娘娘,时辰已经不早了,快入宫。”
反正无论是王府的老大还是老二继位对他们都是一回事,依旧不失后戚之位。如果小万历不服气闹上一气,那不是误事吗,别忘了,景王还在朝京城赶。
夜一长,梦就多,还是早点入主金銮殿稳妥。
王府众人忙簇拥着已经精神崩溃的小万历回去,以免得他失了体统,生出事端。
见李妃还立在那里,严讷:“请太后和陛下登辇,不要误了时辰。”
李妃只得上了御辇,坐定,她紧紧咬着下嘴唇的牙齿才松开,有一丝热血流了下来。
她终于哭出声来。
大军轰隆而行,顷刻就走了个干净。
很快,王府大门外就恢复了平静。
只冯保一个人呆呆地立在那里,整个人已经痴了。
街上没有一个行人,只一队队兵过来又过去,肃杀之气弥漫着整个京城。
可是,叫人奇怪的是,竟然有一个拉胡琴的老者边拉边唱从那边过来:“江雨霏霏江草凄,六朝如梦鸟空啼。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冯保定睛看去,正是黄锦。
“老祖宗……”
黄锦:“世事不过空幻,我们伸出手去总想抓出些什么,可越用力,抓到的东西越少。冯保,我要走了。”
“老祖宗这是要去哪里?”
“江南,那地方的草儿应该还是绿的,想去吗?“
冯保泪水落下来。
黄锦摇头:“都会走的,所有人都会走。呆子,还看不透吗?”
第五百二十一章 初日
“终于到了,太好了!”所有人都在欢呼。
船舱内的景王听到叫声,好奇地走了出去。
却见,眼前的天光已经亮开,东方已经红成一片。
前面是一片黑黝黝的建筑,船夫们都在叫:“通州,通州!”
通州码头到了,在京城还处于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间,通州就迎了来朝阳。
这一段路行得实在太辛苦了,没日没夜,船上的人都累坏了。船夫们一个个蓬头垢面,肮脏的胡须和头发上都结着霜,手上也有龟裂。
终于到地头了,终于盼到了干净的床铺、热水、美酒和洗得香喷喷的女人。
景王大喜,叫道:“快,靠过去,靠过去!”
实际上,不用他喊,船夫们已经使尽的全部的力气。
船重重地撞在码头上,将凝在水边的冰都撞碎了。
冰冷的运河水一层层涌上岸去,溅起波浪。
景王跳下船,脚在码头的青石上跺了跺:“直娘贼,可算是到了。车马可准备好了,咱们进……”
他的声音却停了下来,眼前的情形好象有些不对劲。
往日忙碌的码头实在太安静了,几乎看不到几个人。
这究竟是怎么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他身边的太监喊:“殿下,你看前面。”
景王定睛看过去,却见远处来了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马。为首是一个手执旄节的文官,文官后面则是一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
景王的脚不有自主地颤起来。
不片刻,那个文官就走到景王跟前,手一挥,兵士就把景王等人团团围住。
景王的惊叫:“你们是谁,想干什么,知道孤是谁吗?”
“知道,你是景王。”那个文官一拱手:“下官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陆鼐,圣上有话要问你,你进京来做什么,想干什么?”
景王:“臣得陛下圣旨进京祭祀太庙。”
陆鼐冷冷一笑:“祭祀太庙,真的吗?我再问你,大行皇帝当初的旨意是命你冬至那天才启程,你说,你提前多少天出发的?”
“大行皇帝,父皇!”景王悲怆地大叫一声,他什么都明白了。陆鼐刚才说“圣上有话问你,”现在又说“大行皇帝”显然这两个天子不是同一人。自己……终归是晚了一步,一切都完了:“我要见父皇,我要见父皇!”
陆鼐喝道:“景王,天子有话问你,回话!”
景王又是伤心又是气愤:“什么天子,又是哪一个天子,也配问寡人?怎么,还想把孤下到大狱里问罪吗?来啊,来啊!”
陆鼐:“景王休要自误,回话!”
景王已经彻底崩溃了,他张开双手朝陆鼐扑去;“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陆鼐没想当景王如此凶恶,这位爷可素有武名,自己落到他手里就如同弱鸡一般。忙跳到一边,大叫:“景王已经疯了,他对天子不敬,想要造反,拿下了!”
这个时候,陆鼐身边的那个锦衣卫,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景王的手腕狠狠一捏。
犹如被铁钳夹住,剧痛袭来,景王忍不住惨叫一声,不动了。
那锦衣千户咧嘴笑道:“什么大不敬,什么造反,没怎么严重的。陛下说了,景王对他对大明朝还是忠诚的,又下旨说,景王远来辛苦,不用进京了,现在就回封地吧!景王殿下,你走不走呀?”
景王知道自己已经输得彻底,这个时候也已经冷静下来,点点头:“好!”
那锦衣千户:“景王殿下这样就好,你和陛下毕竟叔侄一场,都是自家人,又何必闹这么一出让天下人笑话,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景王:“说得好,叔侄,叔侄,咯咯……”他小声惨笑。
锦衣千户对陆鼐道:“陆部郎,景王已经领旨了,下官这就陪殿下去湖广,你可以回京了。”
“有劳。”陆鼐喝道:“景王府的,都上船,一路若有下船者,视同谋逆。”
船队又缓缓调头朝南行去,船上立满了兵丁。
景王已经换上了孝服,他泪眼婆娑地看着不断远离的通州码头。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啊!
那锦衣千户背着手走过来:“殿下,外面冷,还是进舱吧,路还长呢!”
景王:“有劳了,对了,敢问大人尊姓大名?”
“免贵姓夏名仪。”
“夏千户,我知道你是个好心人。刚才在码头的时候,你是有心帮孤。”是的,方才自己实在太失态了,得罪了那陆鼐,差点被扣上一个大不敬谋反的罪名。还好有夏仪上来说话,否则,自己只怕连藩王也做不成了。
夏仪:“你们天家的事情和我无关,下官只不过是做好自己的差事罢了。”
景王叹息:“这一路上还请多多关照了。”
夏仪:“不敢,大家都安守本份,彼此不为难就是了。”
景王一脸颓然,他和先后两带裕王争储已结下了深仇,未来的日子不知道会难过成什么样子?小万历不会放过他,高拱也不会放过他。
想起高拱的厉害,景王不禁打了个寒战。
夏仪对景王颇有好感,见他如此模样,忍不住道:“景王殿下无须如此,只要守住君臣之礼就是了,朝廷必然不会为难。”
“不,你又知道什么,高阁老,高阁老是不会放过我的。”景王苦涩地摇了摇头。
夏仪:“大王原来是担心高阁老啊,哈哈,过了今日,高新郑就要致仕回家了。”
景王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高拱可是前一代裕王的老师。如果不出意料,必然进位内阁首辅。
夏仪:“忘记和大王说了,大行皇帝遗诏,传位故怀得太子次子朱翊钍,现在,内阁由徐阁老主持。”新君和你没仇没怨,又是个四个月大的婴儿,他可没整治你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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