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皇帝(辰雨)》第352章


提起竹息,万历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闭了嘴不说话。
李太后扭过脸,双目灼灼凝视着万历,略一思忖间恍然大悟:“哀家明白了,是竹息什么也没说,所以你才来找哀家是不是?”此刻她头上簪环已经散开,几缕花白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脸,在这个香烟氤氲的室中尽显阴森可怖。
万历静静看着她,忽然跪了下来,一言不发,却又无比的倔强。
李太后不肯看他的脸,转着头看着案前供着那尊白玉观音,声音空空荡荡:“竹息,是不是死了?”
殿中没有任何回音,有的只是万历低着头发出的重重喘息声。
“好……好,死了干净哪!”李太后闭了闭眼随即睁开,昔年雍容华美荡然无存,嘴角眉心竖纹频生,尽显严峻冷厉,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以一侍妾之身登上大位身历三朝的后宫霸主,而是一个被自已儿子快要逼疯的老妇。,尽管一再强忍着,可是一开口藏在眼眶里的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咬着牙笑了起来:“你以母子之情要胁哀家,哀家怎么能让你失望,就如你所愿罢。”
“万历九年时,那时你还没有亲政,不过已经是个英俊挺拔的少年,母后每天看到你就象看到了希望,看着一天天长成,看着你马上就要亲政,哀家的心里说不出的开心。”沉浸在回忆中的李太后双眼显露温柔神色:“皇帝,你还记得么,那时候你父皇殡天之后,咱们孤儿寡母过的可都是提心吊胆的日子哪……”
对于李太后旧事重提,一直跪在地上的万历呆呆看着母后背着自已,对着她天天面对的佛象喃喃自语,不知为什么,原本暴躁阴戾的性子在这一刻变得平和,就连眼神都变得柔和生动。
“今日种种,都要从蒙古瓦剌土尔扈特部哲恒阿噶率女进京朝见议和说起……”李太后长长叹息,声音带上了无比的悔意,“哀家好后悔啊,一切都是冤孽……”说到冤孽这两个字时,李太后双手合什对着观音玉象行了一礼,口中低低念了几声佛号,似在忏悔似在祷告。
“哀家见哲恒阿噶的女儿钟金哈屯美丽如花,一来确实是真心喜欢,二是为了展示大明怀柔之意,就将她留在了宫中恩养。”说到这里,李太后忽然剧烈颤栗起来,一直平静的声音有了剧烈的波动,明显的心中颇为激动:“可是让哀家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和你一见生情,一来二去,你们就有了情事!”
同样回忆往事,与李太后咬牙切齿截然相反,万历脸上全然一片温柔,情不自禁的接着李太后话茬说道:“母后,你可知道遇到低眉的那段日子,是儿子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
看着他一脸痴迷神色,李太后摇头苦笑:“……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
万历摇头道:“我们情同意合,朕一直搞不明白,母后为什么非要将她生生从儿子身边赶走!”说这到里,本来平静下来的万历再度激动起来,声音渐高:“儿子知道她是蒙古人,可母后就不能看在儿子与她真心喜欢的份上,让她留在儿子身边?”
“您为什么非要那么残忍,将她赐死却连最后一面都不让儿子见,就连……”说到这里,万历的脸已经涨得通红如血,喉咙里已经有了浓重的血腥气,“就连她和朕的儿子都不让儿子知道,母后,您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您一直觉得是您的努力与牺牲才换了我眼前这个大位,可是我今天告诉您,在遇到低眉之前,我从来没有开心过。小时候在王府的时候,跟着您过得是提心吊胆的生活,是您告诉我,不管是皇爷、或是王妃,任何人伸出一个手指头都会让我们粉身碎骨。等稍大一点,进了宫,成了太子,就连冯保那个死太监都敢无视朕!后来成了皇上,朕又被张居正管,朕每行一事,每说一句,甚到就每行一步,就连睡觉都要被他指责,朕觉得这紫禁城的天都是黑的,从来没有亮过……”
万历一字一句的说着,李太后的脸色却越来越黯淡:“这些事……你为什么都不和母后说?”
“和您说?您这是开玩笑么?”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万历呵呵低笑起来,“您那时掌管内宫,虽然没有垂帘,却是权柄在手,威风八面,就连张居正那样跋扈的一个人,还不是一样得对您言听计从?儿子虽然不聪明,但是从小就知道不管什么时候,我的话在母后心里从来就没有被重视过……”说完一摊手,眼神戏谑的望向李太后:“其实……说了也没有用,不是么?”
李太后低了头,手心里早就攥得死紧的佛珠已经全被汗沁湿,嘴徒然张了几张,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一直到儿子遇上了低眉,她是那好看,那么开朗,在她面前儿子什么话都不用讲,就会开心一整天。我们彼此喜欢,可是儿子不懂,母后您是为了什么非要将儿子这一份难得的自在剥夺?不是说皇上富有四海么?儿子连喜欢一个女子都不能?那儿子还要这个江山干什么呢?”
本来低着的头猛得抬了起来,李太后眼神已是不可置信:“这么多年来,你是故意荒废朝政,故意不上朝,故意盛宠郑贵妃,一切都是你刻意为之?”
对于李太后的置问,万历响亮的笑了几声:“知子莫如母,儿子的心思从来都瞒不过母后,身为天子不能拥有自已想要的东西,这如画江山要来何用呢?”
“可是,今天儿子还是想问一问母后,原因是什么?”
第300章托孤
?“浮生如茶,破执如莲,戒急用忍方能行稳致远。”李太后叹了口气,脸上神气温柔:“你早把你父皇送你的这句话抛之脑后了吧?你这一生颇不顺遂,与你这急燥的性子却是有关。”
万历沉了脸半晌不语,心里如同浸了盐泡了醋一样酸涩难当,良久方才苦笑道:“父皇的话做儿子从不敢忘,但奈何朕从来就不是什么有慧根的人,儿子一生只知道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却无其惑。”说完垂下眼皮,声音冷肃:“还是请母后给儿子解惑吧。”
对于万历的回答李太后正在意料之中,没有丝毫恼怒,微笑道:“不要急,哀家今天既然开了口,自然会给你一个详细之极的交待。”好象事情太过久远,李太后微阖起双眼,抬起了头望向宫顶:“嗯,和你情投意和的那个低眉,她的蒙古名字叫钟金哈屯,可是你知道么?在她跟着她的父汗来朝的时候,她已经是当时蒙古最强悍的黄金家族俺答汗的王妃。”
好久没有听到低眉的真名,乍听之下万历心中先是一阵恍惚,可随后如同被一道惊雷击中,整个人瞬间僵硬如雕……抬起头来失声道:“不可能,她没有和我说,没有人和我说!”
李太后视线一直停留在殿顶,看都不看他一眼:“和你说什么?以钟金哈屯的聪慧,她难道不知道说出来的后果是什么?以你当时热血情热,就算知道她是蒙古俺答的王妃,你会放手么?明蒙和平不易,孰轻孰重,她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摇了摇头,轻轻嗤笑:“知子莫如母,哀家生的儿子是什么脾性,只有哀家自已心里清楚。”
如同挨了一记重锤,猝不及防被打击到崩溃的万历在这一刻就连神智都有些错乱,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李太后,讷讷道:“俺答的王妃……那不是朝廷封的一品忠顺夫人么?她是不是后来又连嫁了三代黄金家族父子,现在甘肃宁夏归化城的三娘子么?”
李太后点了点头,笑得残忍又快意:“你生来就极聪明,记的说的一点都没错。”
万历不再说话,怔怔的望着自已的母亲,眼底残留的几丝温情正在快速的消失。
脸色黯然已极的李太后却混不在意,母子之间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珍惜的不舍得。
“说完了你的心里话,现在该哀家说说啦。”
“无论你怎么怪哀家,你总是哀家的儿子,你们做下的事,还是需要哀家来收拾。”
收回一直停在李太后身上的目光转视地下,万历脸上一片茫然空洞,心里百般滋味翻腾徘徊。
“当年你和她媾和之后,钟金哈屯发现有孕,她不敢回到她的父汗身边,就跑到慈庆宫求哀家,求哀家让她和你在一起,宁可不计名份,那怕就是当一个侍婢,只要让她在宫中守着你和孩子,她也心甘情愿。”
李太后整个人已经完全陷在回忆中:“……她真的是个聪明的女子,又哭又求,差点让哀家心软到差点答应下来。可是哀家不能,蒙古边境作乱几十年,好容易人心思定,又怎么能因为一个女子再起战火,大明朝当时已经是一个快要烂掉底的筛子,经不起半点风吹草动。”
“哀家拒绝了她,同时命人将她控制起来,不让外头走露半点风声。”万历了然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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