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府天)》第778章


等到从后堂出去再次上了大堂。他见一众布政司官员立时摆出了正襟危坐的架势,便沉着脸说道:“诸位,今天既然是爆出了如此骇人听闻之事,本钦差少不得要仔仔细细查问。更何况既然事涉都司衙门,现如今就请诸位移步都司衙门吧。”
此话一出,堂下顿时一片哗然。可是,面对着徐勋那犀利的目光,为官清正的自忖接下来不过是看好戏而已,至于为官污浊甚至于和宁王本有些交往的,眼看王纶都已经被带下去了,还不知道是怎个结局,也不敢提出异议。至于左右布政使官位虽高,可一个是好好先生,另一个则是对宁王的为所欲为深恶痛绝,恨不得有个人能治一治,因而到最后竟是一丝一毫的反对声音都没有。
在这样的氛围下,一众人等形同被押送似的跟着徐勋一行人到了都司衙门。而在这里,迎上前来的不止是张永和谷大用,还有从按察司衙门匆匆赶过来的马永成和魏彬罗祥。尽管刚刚在这儿见到阿宝,他们都大略得知了布政司衙门中发生的事情,但此时此刻一见到徐勋,张永和谷大用还矜持些,马永成那三个就按捺不住了,一开口便是连珠炮似的问题。然而,徐勋先是含笑示意谷大用帮忙应付着那些布政司的官员,随即方才咳嗽了一声。
“物证人证齐全,再加上其他的各种旁证佐证更多,所以此事能够轻轻松松办成铁案。”
最恨不得刘瑾被踩在泥里万世不得翻身的不是别人,正是屡屡在刘瑾手上吃亏的马永成和魏彬罗祥。此时此刻听到徐勋竟然说这是铁案,早先吃亏最大,冒险也最大的罗祥顿时狞笑道:“好,好!没想到刘瑾也会有今天!他当初把宁王夸得贤德无双,这才哄了皇上复他护卫,现如今宁藩不但劣迹斑斑,而且还打算谋逆反叛,我看他这脸往哪里搁……不,应该说我看他如何对皇上交待!”
魏彬也嘿然笑道:“这一次,他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马永成的言语则更直接:“打蛇打七寸,但若是没把蛇打死,异日说不准要被蛇狠狠咬一口!难得的好机会就不要错过,否则是要遭天谴的,这次不把刘瑾拍死,下次就轮到咱们倒霉了!”
这话立时引来了魏彬和罗祥的热烈附和。当下三个人便紧锣密鼓地当着徐勋和张永的面商议了起来,其中不乏某些阴毒的策略。然而,徐勋这个挑起了话头的当事人却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而且紧紧皱起了眉头。而张永也早就瞥见了和阿宝并列站在一块看似恭顺,但脸上表情已经极其难看的朱厚照,自然亦是一声不吭。
直到三人话头越扯越远,越说越不像话的时候,徐勋方才再次重重咳嗽了一声,见马永成最先恍然醒悟,又拉了罗祥和魏彬一把,两人这才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他便沉声提醒道:“宁王是宁王,老刘是老刘,不能混为一谈。总而言之,老刘去宁王府的事还没个结果,如此泼脏水还早呢。如今之计,先把都司衙门清理干净了再说!”
和之前徐勋在布政司衙门做过的事情一样,张永和谷大用在都司衙门中亦是借由早就联络好的一个都指挥佥事,搞起了互相揭发。在前任都指挥使戴宜死了之后,现任都指挥使柳芳并不是一个果断人,而是优柔寡断的角色,一见下头开始窝里斗,他便立时三刻没了主意。直到徐勋这边把布政司的人全都一股脑儿带了来,他又更加乱了方寸,这会儿行礼厮见之后,听到事情始末,他讷讷许久方才吐出了一句话。
“下官上任未久,都司中的这些情形实在是不清楚。”
徐勋原本就没有立时三刻追究柳芳这个都指挥使责任的意思,可听到这么一句经典的推搪之词,他不由自主就觉得心头一把火蹭地冒了起来。一想到兵部此前是刘宇,后来是曹元,现如今又换上了韩福那个虽说还清廉却一心唯刘瑾马首是瞻的家伙,他心中打定主意回头一定要腾出手把兵部清洗一遍,紧跟着便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柳都帅你上任尚不足一年,本钦差上奏的时候,自然会把这一点奏报清楚。”
见柳芳立时三刻松了一口大气,徐勋不禁暗自冷笑,当然,也少不得奏报柳芳上任不足一年不能制约下属,却捞了不少空饷!
当徐勋抬脚迈进都司大堂,从一众身着官服的武官身侧走过,径直来到了当中的主位前头转过身来,旋即环视了下头一眼之后,刚刚还闹闹哄哄犹如菜市场的地方很快安静了下来。他知道这些人敬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往日露出来的手段,以及在背后撑腰的天子,当然更要紧的是摸不清如今的局势,他便大马金刀地在都指挥使柳芳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柳都帅,不介意我雀占鸠巢,在你的位子上坐一坐吧?”
柳芳正心里惴惴事情闹大了,自己要担多少责任,闻听此言立时满脸堆笑地说道:“侯爷言重了,言重了。您是钦差,又是侯爵之尊,自然理当上座。”
徐勋这才收回了看向柳芳的目光,似笑非笑看了众将一眼,继而慢条斯理地说道:“诸位轮年纪资历,都是我的前辈,本来我奉旨巡查江西,并没有到都司衙门挑刺的意思,张公公谷公公到这里来,也只是例行公事,谁知道你们当中有人揭出什么有人交接宁王府的事。藩王不得交接地方文武,这是多年以来的规矩!”
稍稍一顿后,他捕捉到了几个脸上或是紧张,或是恼怒的人,这才提高了声音:“更何况,就在今日布政司衙门的大堂上,才刚有人揭出宁王私占民宅强夺男女,纵火杀人勾结巨盗,支使其杀上书弹劾其的清官刚吏,乃至于私往广东买兵甲的事。所以,这都司衙门若真的有人交接宁王,那我就不得不立时三刻查问清楚!”
第六百二十五章 一触即发,少君露馅
都司衙门上下官员之中,除了正二品的都指挥使,尚有从二品的两位都指挥同知和四位正三品的都指挥佥事。今日掌管练兵的都指挥同知郑天明并没有来,因而除了掌印的都指挥使柳芳外,尚有五个三品高官,清一色都是从世袭武官开始熬资格晋升,最年轻的也已经四十八岁了,甚至连家中儿子都比徐勋年长。至于南昌前卫的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们,当中不乏刚刚世袭军职的,可即便如此,最年轻的也已经三十出头。
然而,尽管徐勋年轻,却并没有人敢小看了他。毕竟,徐勋已经不是刚刚入京时那个仅仅走了大运的兴安伯世子,府军前卫掌印指挥使,而是曾经在宣府兵虞台岭大败后骚扰蒙人多部扳回败局,而后又在巡视陕西时平定了安化王朱寘鐇之乱,进而收火筛复河套,在朝中能和刘瑾抗衡的平北侯。即便那些光鲜的履历上头,兴许有些东西只是好看的,可也不是他们这些并未在边镇磨练过,只是在最多对付盗匪的十三都司熬资格上升的人能够抗衡的。
可这查问清楚四个字实在是太重,前头徐勋所言宁王的诸多罪名则更重。倘若这么追究下来,那几个往宁王府走动勤快的人甚至只觉得脖子上凉飕飕的。于是,在死一般的沉寂之中,少不得有人硬着头皮说道:“侯爷,都司衙门既然在南昌府,宁王府偶有宴客。自然少不得走个过场,若这也算是交接藩王。南昌府上下有几个官员不曾给宁王千岁捧过场,难道全都得一竿子打下去不成?”
“若只是去走个过场。自然不算。”徐勋抢在要出声附和的人之前撂下了这么一句,又伸出了两根手指头,“第一,诸如三节两寿这样逢年过节的时候去宁王府送礼道贺的,这是正常人情走动,决计不算交接藩王;第二。就算是平日宴客时去过宁王府,但只要坦坦荡荡的,也自然不算。但是……”他突然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倘若收过宁王府的重礼,在都司衙门下辖的卫所千户所里为宁王安插了一些人,那么,休怪我辣手无情!”
此话一出,有人如释重负,也有人面上纹丝不动,心中惊涛骇浪。然而,把狠话撂下了,徐勋反而微微笑了起来,又冲着面色极其不自然的柳芳说道:“嗯。我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柳大人可有什么要补充的?”
柳芳即便听不懂这种后世极其普遍的领导式征询意见,但他却很无师自通地明白该如何回答。因而,他便是毕恭毕敬地躬了躬身,满脸堆笑地说道:“侯爷所言字字珠玑,下官哪有什么补充的。若是江西都司早有侯爷这样的少年英杰来整饬整饬,不但军中必然会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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