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之风起长林》第167章


听说是丫头在游湖时出了意外,落水而亡惊吓到了侄女,荀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讶异地问道:“若说是敏儿倒也罢了,怎么会是佩儿?这孩子是从东边买的,一向水性很好啊!”
嬷嬷当时没有问得这么细,只能自己猜想道:“到底是寒冬腊月,这一下水,人就僵住了吧?”
荀夫人正要追问,坐在一旁的荀白水已经有些不耐烦,“好啦好啦,死个丫头有什么大不了的,关键是安儿受了惊吓,得寻个好大夫调养才行。侄女婿年轻不太懂,还是让荀樾拿我的帖子去跟唐知禹打声招呼,请他用心荐一个好的。”
对于佩儿这样的贴身丫头,荀夫人的痛惜之情当然要比荀白水更强,但无论如何总还是侄女更加重要。听了夫君的吩咐之后,她的注意力立即被转开,亲自出来吩咐了荀樾,又派人打听如何镇邪安神驱水鬼,四处烧纸进香供奉神位。
正忙乱着,前院的执事突然飞奔了进来,手里托着一封书信,进门匆匆行了礼,欢喜地道:“回禀老爷,大爷来信了!”
一年多没有音讯的侄儿来了消息,自然令荀夫人喜出望外,抢前一步将书信拿了过来,匆匆拆开,看着看着,脸上便绽出了笑纹。
荀白水表面上肯定要比她矜持许多,但其实心底也很急切,见她只顾着笑不说话,不禁用力咳嗽了一声以示提醒。
“老爷,飞盏信上说,他已经在路上了,要回来过年呢!”荀夫人高兴得眼眶都红了,拭着眼泪道,“我不懂你们外头朝堂上的事儿,这次飞盏回来,你们叔侄可别再拌嘴了!”
荀白水横了她一眼,“好啦,既然得了信,就去把他以前住的院子收拾出来吧。侄儿已经卸下朝职,不方便住禁卫府了……还愣着,赶紧安排去啊!”
已在路上的荀飞盏是在十一月下旬辞别故友下的山。相当凑巧的是,在他离开后的第二天,就有一位礼部的官员自金陵长途而至,到琅琊前山敲响了迎客的金钟。
蔺九陪着萧平旌一起到前殿面见这位帝都来使,一进门就看见堆成小山般的箱笼礼盒,心里顿时明白了什么,笑着走开,自己坐到一边悠然喝茶。
“下官礼部侍郎费浦,奉圣命,问候长林王。”
“奉圣命?”萧平旌挑了挑眉,抬手还礼,“有劳大人远来。请问陛下安好?”
“陛下御体极为康泰,请长林王不必挂念。只是东境一场大战,国土未复,陛下难免烦忧,原本还想询问长林王的意见呢。幸好京中朝臣们能解君忧,内阁召集各部连番廷议,东境将领也纷纷献策,收复淮东三州的方略大约年后便能商定。陛下十分欣慰,这才没有惊扰王爷。”
此番话里所含的深意萧平旌哪能听不懂,深深地看了他两眼,“那就好。请大人稍歇一晚,替我带回请安书信,拜谢陛下隆恩。”
费浦堆起笑容连应了两个“是”字,再次行礼,跟着一名前来引领的黄衫人退出了殿外。蔺九此时方才耸了耸肩,淡淡地道:“看来金陵有人不想让你插手东海之事,不过这做得也太明显了……”
萧平旌没有回应这句话,默默走出殿外,在不远处的山崖边迎风而立,眉宇之间忧思沉沉,也不知究竟在思虑些什么。
金陵来使的消息此时已传到了蒙浅雪的耳中,她与林奚自然关切,忍不住也赶来了前山,遥遥瞧见崖边的身影,正要过去,殿内的蔺九打着手势,向两人摇了摇头,示意她们到自己这边来。
“我真是不明白,”林奚在殿门边回首又看了看,疑惑地问道,“天下之大,他不可能担负所有。长林府一步一步被逼到此处,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平旌是个聪明人,道理自然都懂,自己心中坦荡无愧就是了,为何还这般放不下?”
蒙浅雪生于将门,自然更能理解这种牵绊,叹息道:“对于我们而言,有些东西就像刻在骨头里的,说要放下,谈何容易?”
蔺九并没有参与两人的交谈,悠悠然烹好了一壶新茶,举杯相邀。三人对坐下来,一面品茗,一面聊些闲言,任由萧平旌独自在崖边静思。大约半个时辰后,他似乎心中已有决定,转身飞快地奔了过来,拉住林奚的胳膊,“跟我来,拜托你帮一个忙。”
林奚未及多问,被他直接拖了起来,沿着山脊小径直奔后山。蒙浅雪惊讶地瞧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开玩笑道:“这孩子,要人帮忙只找林奚妹子吗?大嫂还闲着呢。”
“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个忙世子妃可能还真不愿意相帮。”蔺九微微笑道,“瞧那个方向,他们应该去的是琅琊书库。”
一听说是去书库,蒙浅雪果然皱起双眉,抹了抹自己的额头,“好吧,那请九先生再猜一猜,平旌到底想要去干什么?”
蔺九端起茶盏,垂眸看着杯中一抹碧色,沾唇微饮,“长林一向驻守北方,平旌才气再盛,毕竟不太了解东境。琅琊书库包罗万象,收录有各处的地方志、山水志、堪舆图册,甚至还有游记。他若想为朝廷收复淮东三州提出有益的建议方略,总得要自己先把大致的地势了解一下才行吧。”
“收复方略?”蒙浅雪的神色有些怔愣,“朝廷遣来使臣就是为了这个?”
“朝廷并未遣来使臣,来的大概是荀首辅的人……”蔺九轻轻叹了口气,“但对平旌而言,既然有这个能力,又是应该去做的事情,理应不受他人的态度所左右,总得要无愧于心,以求将来不留遗憾才是。”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琅琊山上对萧平旌了解最深的人,一直都不是老阁主而是蔺九。早在三个人坐下来饮茶之前,他就已经吩咐过后山执事,提前开启了设于山腹中段的书库大门。
琅琊书库搜罗天下,规模甚是惊人,排排书架皆有两层楼高,一眼望不到头。架上陈列满满,有些是竹简,有些是卷轴,有些是书匣,甚至还有木架嵌起的石刻。林奚检索和速阅的能力向来甚强,萧平旌拉着她一起进来,就是想请她帮忙,把与东境淮水两岸相关的所有典籍、图册尽量查找出来,用以研习。
第一次进入书库的医女委实震撼惊叹,最初竟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认真摸索了大半个时辰,才约莫明白了库中藏书的分类标准。两人共同合力,很快便寻找抽拿出了小山似的一堆书卷。木架旁侧有条长长的通道,萧平旌寻了个开阔明亮之处,将资料分类堆放在周围,自己盘腿坐在地上,逐本翻查,看到值得精读的,还要摘抄出笔录。
林奚继续穿梭在书架之间,时不时就要架梯登高,每找到两三本,就拿过来放在那堆小山的上层,再把读过后无须重阅的书卷归返原位。
大半日后,萧平旌翻完了一整卷图册,不免肩颈酸痛,仰起头一边活动手脚,一边瞧了瞧忙碌中的林奚。琅琊书库侧窗高开,斜斜透入的柔光中,年轻的医女眉目舒展,神色安宁恬淡,似乎并未多思多想。但不知道为什么,萧平旌就是觉得应该向她解释一下。
“我绝不是打算重返朝堂,也不在乎什么王爵兵权、富贵荣华……但我的姓氏、血脉、骨子里割舍不掉的烙印,这些都没有办法轻易抛开。林奚……谢谢你一直都肯帮我……”
将门根骨对于一个人的影响,长于医家的林奚无法真切体会。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是彼此不同的两个人,不必分享同样的情绪和同样的思维,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去强求的人,只要能够理解,愿意尊重,一切便已足够。
“老阁主不是说过吗?若真的能全盘看破,活在世间又有何意趣?你若觉得这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尽心尽力就好。”
萧平旌心中一阵柔暖,情不自禁地抓住了那双整理书页的手,也不管她脸红挣扎,用力合在掌心,微笑着握了许久。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几乎是全天都泡在书库里头,用过早膳便会进来,一直挑灯研读到深夜方才离去。蒙浅雪不像林奚这样可以帮忙整理记录,只能时常进来探望,送些膳食茶点,若觉得两人太过辛苦,还要负责把他们赶回去休息。
就这样精研了整整十天之后,萧平旌的心头大概有了些底,开始提笔草拟给萧元时的建言,只不过写写改改,看上去极是谨慎,全不似以前那般倚马可待的样子。
“怎么样?”蒙浅雪伸长脖子看了一阵,也看不大懂,“你以前写战策方略可没有这么慢啊,还是不太有把握吗?”
“我对东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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