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之风起长林》第1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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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凡事要看两面,主子的高度关注固然能帮助何成将局面管控得更好,但同时也引发了他高于平日数倍的紧张感。近半个月来他每天忙忙碌碌一心扑在巡防营的事务上,完全称得上是心无旁骛,直到有天夜里回到府中,在卧房枕头上看到了一块船形玉佩,这位莱阳王的心腹才突然想起自己还有另一项任务——负责与东海之间的暗中联络。
“何将军最近可是忙疯了?”后窗边纱帘轻飘,戚夫人一袭深蓝劲衣,如同鬼魅般自暗影处现身,冷冷地一笑,“我进城已经三天,留过好几处暗讯,将军竟好像完全看不见似的。实在没有办法,我也只能上门来问你一声,这避而不见到底是不是王爷的意思?”
何成快速回忆了一下,好像还真是没有如以前那般留心,但就这么承认疏忽又不甘心,只好抢先沉下脸来,轻哼了一声,“王爷早就说过,没有大事不得联络,夫人总是这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岂不是早就违背了当初的约定。”
“没有大事?”戚夫人挑起一双秀眉,“金陵城的弓弦绷得都快要断了,将军还说没有大事?”
何成清了清嗓子,顺势将语气放得松缓了些,问道:“好了,既然夫人已经来了,也不必多扯闲话。到底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吧。”
戚夫人微微斜过半身,抚着纱灯下垂的流苏,笑得甚是娇媚,“王爷信任何将军,这才指派你负责联络,可你知道什么是联络吗?”
何成被她问得一愣,“什、什么?”
“联络就是个传话的。我到金陵来有什么事,想要做什么,根本不需要告诉你。你只管通报王爷,告诉他我来了。这后头的事,我相信王爷自然会有吩咐。”戚夫人淡淡说完,根本不在乎何成面上浮起的怒意,自行开了门,走到廊下,又停步回身,再次笑道,“当然,如果王爷真的已经安于现状,打算就此止步,何将军你可以捎一句回话……”
说到此处,她的语音突然一顿,快速仰首,同时双腕齐抖,向院墙处射出了数枚飞刺。
利刺破空的尖啸声中,两条人影被逼得从墙上跃出,身在空中时拔出了腰刀,一落地便径直扑向了戚夫人。
何成大吃一惊,高声呼喝着来人,转身奔回屋内去取兵器。他这一离开,戚夫人一人对战两人,立时被逼退了数步,小臂处一幅衫袖也被刀锋削去。
不过来者拼尽全力,为的也就是这一瞬间的上风,拼出了脱身的机会后毫不恋战,立即跃上墙头,向外逃去。
护卫们随后涌入院中,何成也取刀奔出,眼见来者的身影快要消失,急忙喝令放箭。几名弓手仓促搭弦准头不够,飞出的箭雨大部分落了空,只有一箭射中了其中一个黑影的后背,但力道不足,他也只是轻晃了一下,便被同伴挽腰一起带走。
戚夫人早在护卫们出现时便退入阴影,悄然隐去,何成也完全顾不上她,带着人又急又怒地追到府门外,把周边几个巷子彻彻底底搜索了一遍,闹到半夜也没能找出半丝踪迹,最后只得懊恼地偃旗息鼓。
撞开小院的门板踉跄奔入时,谭恒的步子已甚是虚软。留守的亲卫们惊慌地一拥而上,从岳银川的手中将他接了过来,抬进房中,高举油灯检视伤口。
由于箭镞未拔,岳银川又一路紧压着,失血的状况不算严重,只浸染了半幅衣衫。但是箭口的位置是在右后背上,不知是否伤到了内腑,几个人不敢随便乱碰,小乙转身便想要去找个大夫。
“不能去!”谭恒咬牙抓住了他的手臂,抬头看向岳银川,“真的不能去……”
岳银川当然明白他的意思,面色甚是犹豫。巡防营负责帝都安防,可以无声无息地全城查探。他们几个都是外来者,无论找到哪家医坊求诊,人家都没理由在被官府询问时替他们隐瞒。万一因此被萧元启发现了佩儿还活着,以岳银川的位阶根本无力直接与之对抗。
“没事的,我觉得还好,”谭恒满头冷汗,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就这点伤,屋子里谁没挨过啊,将军直接动手吧。”
岳银川定了定神,转头吩咐亲卫准备了热水白巾,又朝谭恒嘴里塞了软帕咬着,叫两个人按住他的肩头,亲自伸手握住箭柄,抽腕猛地一拔,顿时血珠四溅,小乙赶紧用厚厚的一块布巾压了上去,用力绑紧。
带血的箭头在灯光下锋利闪亮,但万幸只是护院所用,并非军制,没有倒钩和血槽。谭恒被搬放到床上后沉沉睡去,呼吸听上去倒还平稳。岳银川在床边守到了后半夜,摸着他额头没有发热,担忧之情这才稍平,渐渐又将心思转到下一步应该怎么办上头去了。
莱阳王与东海共谋这样的大事,私下联络往来必然频繁,他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总得有一个心腹负责联络。按照佩儿的说法,深夜替他处置夜光珊瑚的人就是近期升任巡防营统领的何成。岳银川觉得莱阳王府没有办法接近,但这个何成的私宅却不是铜墙铁壁,所以在暗中观察了几天之后,终于决定偷偷潜入,想要从他这里找到一个突破口。
可惜想法虽然清晰,结果却没有那么如意。谭恒此刻昏躺在床上,何成也必定会加紧防备,除了从一个神秘女人身上扯下了半幅袖衫以外,岳银川在这场冒险里几乎算是一无所获。
不远处隐隐传来鸡鸣之声,淡淡曙色爬上窗棂。他从怀中取出了那幅深蓝袖衫,借着微光细细又看了一遍。
织造精密上乘的布料锁口处,绣有三层海水托珠的纹饰。身在东境多年,岳银川当然能认出这是东海贵胄专用的图样,可这依然不是什么有力的证据,就算再加上佩儿的全部证词,萧元启也能很轻易地为他自己辩护开脱,甚至可以振振有词地把这次举发描述为构陷。岳银川远道而来,京城云端之上的这些贵人他一个都不熟悉,不知道能去说服谁,更不知道能够信任谁,思来想去怎么都有风险,根本没有万全之策。
天光渐渐大亮,朝阳斜照入内。床上的谭恒翻动了一下,触痛伤口醒了过来,第一眼便看见岳银川坐在桌案一侧,正提笔向石砚中濡墨。
“将军写什么呢?”谭恒半撑起身子努力想看清楚,“拜帖?要递给谁的?”
伤成这样了还这么好奇,岳银川拿这个副将也很无奈,过来递了杯水让他喝着,解释道:“我又想了想,这么大一件事,不管咱们去找谁,最后都不可能迈过荀首辅来处置,与其乱冒风险,还不如直接找他。他虽与莱阳王有姻亲之好,但毕竟当朝这么多年,又是太后娘娘嫡亲的兄长,真跟东海有什么牵连的可能性也不大。年下正是该走动的时候,我这张拜帖递出去顺理成章,不会引发莱阳王的注意。只不过按我的品级,也不知道要排到哪天才能跟首辅大人说得上话。在那之前,你就好好养伤,咱们安静地等着吧。”
岳银川也许能够做到安静地等待,但萧元启一听说有人夜探了何宅,显然没办法像他这么淡定,暴怒之下一连摔了数个茶盏,把前来回报的何成吓得一脸灰白。
“被人偷偷潜入不说,还与戚夫人直接交了手,而你居然没能把人拿住?!”
“王爷自回京以来,诸事顺利,朝中未见有任何人起过疑心,属下一时大意……”何成战战兢兢地辩解着,瞅见主子的面色更加难看,急忙又补充道,“请王爷放心,其中一名贼人中了一箭,属下已经派出巡防营的弟兄暗中监看所有医坊,若有人因外伤去请大夫……”
“守株待兔罢了,能有什么用!你以为别人也像你这样大意?”
恼怒地斥骂了一句之后,萧元启忍住胸中怒气,强迫自己稳下神来,细细权衡自己当下的处境。其实早在与虞天来密约之初,他就考虑过一旦有人起疑该怎么办。后来事情发展太过顺利,最容易暴露的时候也已经过去,就连不久前出了佩儿那样的事,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不小心被个丫头撞见了而已,并没有引发特别的惊惶与不安。
可自己府里偶尔的言辞疏忽被侍女偷听,和有人蓄意夜闯何宅的意义完全不同。金陵城中谁都知道何成是他带出来的人,若说这次窥探根本不关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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