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之风起长林》第203章


萧元启对于这句质问显然已经毫不在意,嘲弄地仰头大笑,斜睨了他一眼,“已经到了这种时候,狄将军何必还问这个?我告诉你,这天下的事情,归结起来都只是‘成王败寇’四个字罢了!本王今日若是功成,本王若是能立于天下之巅,就没有人会在乎我以前做过的任何事……”
“当然有人在乎!至少我还在乎!”
狄明怒吼了一声,只觉遍体生寒,心凉如雪。
天空中不知不觉开始飘落小雨,后方冲杀声起,血腥气愈来愈浓,裹着雨丝潮意,持久不散。何成仓皇退了进来,高声叫道:“王爷,守不住……承乾门根本守不住啊!”
萧元启漠然地挑了挑眉,既不回应他,也不再理会狄明,手拖长剑,转身向宫内走去。何成无所适从,犹豫了一下跟在后面。狄明则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地呆站在原地。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在转瞬之间,承乾宫门被轰然撞开,潮水般的勤王兵士涌了进来,有些前去追击败退的散兵,有些手执长枪围向了狄明。
层层枪刃逼近眼前,他仰首深吸了最后一口血腥的空气,足下突然用力,跃至半空挥剑劈下,却又在众兵士长枪刺出的同时,主动松开了手指,让自己的身体与剑锋一起,重重坠落。
四月二十,午时一刻。
宫城叛军或诛或降,各殿各苑皆已肃清,大战终至尾声。
萧元启形单影只,迈步走上朝阳殿前高高的长阶。与一个月前的兵变不同,羽林守卫们并没有逐殿血战,抵抗到最后。所以大殿外空旷的庭院中只有潮冷的雨水流淌,未见半分血色。
推开殿门,依然是巍巍明堂。金阶之上的御座空空荡荡,座上龙首须目肃然,俯视下方。
阴雨天气长殿无灯,光线略显昏晦。萧元启将长剑倚龙案而放,整理衣冠坐了下来,仰头望向殿顶描金雕花的宫梁。
廊外似有兵士整齐跑动的声响,他默默计算着步数,等待闭掩的殿门被人粗暴地撞开。
但是一切却很宁静。
两扇正门徐徐开启的时候,只有细微的吱呀声响起,轻缓而又从容。一条身影逆光站立,看不清眉目,也无须看清,因为萧元启知道那个人是谁。
“长林王爷没有立下诛杀之令,反而亲自过来,想必是还有话要问我吧?”
萧平旌独自一人迈过殿槛,缓步走到金阶之前,眸色中既有伤感,也有疑惑,“我总归要听一下你的说法。因为我自己实在想不明白,不过是短短数年,勾连外邦、出卖军情、刺杀朝臣、举兵谋逆……你究竟是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难道你真的以为,我是在你离京后才变成这样的吗?”萧元启挑了挑眉,在唇边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你想不明白,只是因为你从来都不在乎吧?无论是宗室还是朝堂,无论是大梁还是东海,你们要么对我不屑一顾,要么就拿我当作棋子。这浩浩天下,如果没有走到顶端,又何尝会有人真正关注我?”
萧平旌眉心拧起,失望地摇了摇头,“这些居然就是你的理由?无关你自己的权欲、贪婪和野心,全都是他人之责吗?萧元启,你抱怨世间冷漠人情淡薄,可你对待这世间,到底又有几分真心?”
萧元启面上并无一丝悔意,手扶龙案站了起来,“自古成王败寇,你赢了,自然能站在这里振振有词地教训我,可是如果没有你横插一手,如果我得了江山开创大梁盛世繁华,百年定论又有谁能说是我错了?”
萧平旌轻叹一声:“原来你觉得自己会是一个更好的皇帝……”
朝阳殿外,雨丝轻薄如雾。萧元时身穿一袭玄底绣金的衣袍,未戴头冠,怔怔地站在长阶之下。
闻讯而来的岳银川匆匆赶到,与旁边撑着雨具的东青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大致明白拦阻不住,忙上前行礼,低低地叫了一声:“陛下……”
萧元时转头看见是他,关切地问道:“……听说岳卿最先入宫,你可有见到元嘉和元佑?”
岳银川抱拳答道:“请陛下放心,两位小殿下还算安好,只是受到了惊吓,有些轻伤,已接入内苑安置休息。”
萧元时微微吐了口气,垂首默然片刻,终于鼓足勇气,向前迈出了第一步。
四周清寂,细雨如针。长阶顶端的殿门大大开敞,萧元启的声音经过空旷殿堂的回荡,传到耳中时格外清晰尖锐,既带来了不可避免的刺痛,又促使他的脚步迈得更快。
不过是些逆耳之言,早已听得够多,不怕再听。
“你说的没错,我不甘心,不服气!那个萧元时……他除了会投胎以外,论资质论才干哪一点能比我强?自小娇宠,性情优柔,识人不明,毫无决断,听政了这些年,朝务军务他有过什么长进?平心而论,面对这样一个平庸之君,难道你长林府当年……就真的没有失望过吗?”
萧平旌背对殿门而立,无法看到他面对这句质问时的表情,只能听出他语气安宁,“陛下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他的将来不是你现在就能看到的。”
长林府当年究竟失望过没有,其实这个问题萧元时也曾默默想过,但是到了今时今日,经过眼前这些血雨腥风,问题的答案似乎已经不再重要,丝毫不值得再继续纠结。
萧元启冷笑了数声,也没有再接着追问,“好吧,就算你说得对,萧元时的将来会变成怎样我看不到,可是长林王,你就敢说自己一定比我看得长远吗?此刻你拼力保他,并非坚信他是一代英主,而只是因为他生为嫡长,承袭皇位,占着大义名分而已!自古江山有能者据之,我如果有执掌天下的机会,谁能断言我一定不如那个黄口小儿?”
“你能问出这样一句话,可见并没有明白自己究竟输在了哪里。”萧平旌摇了摇头,语调既悲凉又愤怒,“没错,陛下的将来尚是未知之数,但是萧元启,你是个什么样子早就清清楚楚。东境十州沃野城池,被你变成一片战火焦土,数十万军民的尸骨,在你眼中不过就是进阶之途。而你居然还敢问自己为什么没有执掌天下的资格?你若心无家国之念,不爱惜江山百姓,那么天下于你,到底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萧元启咬唇不答,突然间将发红的眼眸转向殿门外,抬手用力在龙案上拍打了数下,“陛下来得这么恰到好处,实在让人高兴。您看,我与长林王聊得投契,正想要好好恭喜一下他呢。”
萧元时笔直地走到大殿正中,面无表情地问道:“恭喜他什么?”
“我替他除掉了荀白水,除掉了宫里的太后,如今自己又一败涂地。算起来,长林王在朝中已无对手,那他和至尊宝座之间,似乎也就没有什么障碍了吧?”
这句话充满了难以言述的恶意,萧元时的面上终于露出怒气,猛地前冲一步,抬手指向他,“长林王府如果真的有心,从很早很早的时候起,金陵朝局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了!朕也许远不如先帝睿智,但什么是真心,什么是挑拨,你以为朕听不出来吗?”
面对少年君王尖锐的怒意,萧元启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他扶案大笑了一阵,俯身拿起旁边的佩剑,抽出半截剑锋,伸指微弹,“我知道自己身犯凌迟大罪,已是无路可逃。看在先祖血脉的分上,看在你我也曾经算是朋友的分上,请问长林王……能否单独与我一战?”
同荀飞盏的反应几乎一样,萧平旌也没把这个末路之人的挑战放在眼里,只是因为小皇帝在场而更显谨慎,先低声向他请旨:“逆贼将死,不过是这点心愿,微臣有心成全他,还望陛下允准。”
他既然同意应战,萧元时也不好反对,只得点了点头,由岳银川和东青护卫着退至殿角。
武者之间,单打独斗的挑战极少会被人拒绝,萧元启对这一点早有把握,出言问过之后便闭目调息,直到下方传来一个“请”字,方睁开双眸,自御阶之上跃身而起。
两剑相击,寒光纵横。这场战局一开始竟是以硬碰硬,打得不相上下,令观战的岳银川和东青大感意外,急忙护着萧元时退到更边角的地方,并肩挡在身前。
至猛至烈终难持久,数十招后,萧元启的内息开始不稳,渐落下风,数次格挡皆显勉强,步法开始凌乱,萧平旌从来不知道他的真实武功竟如此之强,最初的惊讶之后便被激起了好奇之心,有意研究他的剑法,反倒控制自己收了些力,有意延长战局。萧元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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