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道传奇:三探无底洞》第47章


《崔老道传奇》接演前文,给您开一个全新的回目叫“三探无底洞”,回目是新的,话还得接着前边讲,前文书留下的坑得给您填上。古人云“挖坑不填如同钝刀子拉肉”,甭问是哪位古人说的,理儿可是这么个理儿,必须给您说一个小猫吃鱼——有头有尾。
闲言少叙,且说窝囊废费通费二爷,当上了蓄水池警察所的巡官,在辖区之内说一不二,换上一身崭新的官衣,腰里扎着牛皮带,斜挎手枪,脚底下大皮鞋擦得锃亮,低头能当镜子照。有道是“人配衣装马配鞍,狗戴铃铛跑得欢”,甭管怎么说,看上去倒是挺威风。手底下百十来号巡警,虽说一个个獐头鼠目、斜头歪脑,但毕竟干这一行的人,出来进去也都吆五喝六的,张口说话骂骂咧咧,逮着蛤蟆得攥出尿来,说句不好听的,穿上这身皮是官厅的差人,扒下来和地痞无赖没什么两样。那个年头,小老百姓看见巡警,谁不得躲得远远的?乍看之下,费二爷这是穿小绸褂儿赶上大风天——抖起来了。其实呢?咱们这九河下梢天津卫,乃潜龙伏虎之地,南来北往的交通要道,英、法列强的通商口岸,外国人都觉得咱这地方风水好,抢过来当租界盖洋房,多大的人物没有?在地方上做一个小小的警察所巡官,连个芝麻绿豆也不如。除了手底下的这群虾兵蟹将,随便见个当官的,就比他费通的官衔大、官阶高,到处都得点头哈腰赔笑脸,敬烟递茶说好话。哪怕跟他平级,同样是警察所的巡官,其中也分高低上下、贵贱尊卑。你说你西城外蓄水池的巡官,怎么跟人家火车站、天后宫、官银号这些繁华所在的巡官比?就拿东北角官银号来说吧,大清国的时候就是直隶官银号,到民国改成了直隶省银行,可以说是天津卫乃至大半个中国的金融中心,那是财神爷的姥姥家,寸土寸金的风水宝地,聚集了好几家大商号。特别是前几年刚开业的北海楼,楼上楼下两百多家店堂铺面,照相的、镶牙的、理发的、算命的、开古董店的、卖书卖报的、装裱字画的、制印刻章的……门挨门户挨户,一家挨一家。楼上还有一处北海茶社,那是万人迷、刘宝全、高五姑、秦翠红这些个大腕红角儿的园子,就算刮大风下雹子,园子里都是满坑满谷,就差卖挂票了。平日里从早到晚,这些商号铺户里里外外人头攒动、攘往熙来,哪一家不是财源滚滚、日进斗金?又有哪一家敢不给巡官老爷上供?能在这样的地方当巡官,给个皇上也不换。几十个蓄水池都顶不上一个官银号,窝囊废哪敢跟人家这些个地方的巡官拔份儿?
这还是说在外边,回到家更要命。家里这位费二奶奶,堪称百年难得一见的女中豪杰,一声河东狮子吼,敢与蟠龙争高下,喝断当阳桥的张飞见了她也不敢吭气!站在当院喊上一嗓子,当时就能净了街,大人孩子全吓跑了,胆小的夜里得做一宿噩梦。咱们说窝囊废都升官发财了,还至于那么怕媳妇儿吗?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慢说是他,古往今来的英雄豪杰,怕媳妇儿的也是屡见不鲜。比如大明朝开国的猛将常遇春,马上步下的能耐何等了得?想当初随着朱元璋打天下的时候,马踏贡院墙,戳枪破炮,扯天子半幅龙袍,酒泼太师,杯砸怀王,单膀力托千斤闸,摔死金头王,撞死银头王,枪挑铜头王,鞭打铁头王,二十七座连营一马踏为灰烬,人称“怀远安宁黑太岁,打虎将军常遇春”,可谓名标青史,却单单怕媳妇儿怕得要死。再搭着家里那位大奶奶确实狠了点儿,有一天就因为常遇春夸了婢女一句“好白的手”,赶等下了朝回来,媳妇儿二话没说递过来个锦盒,打开一看,里边有双血淋淋的女人手,吓得将军大人头发根子直往上竖。这便叫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费二奶奶不用剁人手,就把窝囊废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老费家平日里过得勤俭,什么东西也不糟践,吃完饭,碗底子得拿饽饽擦一遍,刷锅水都得当汤喝,只有扫床的笤帚疙瘩使得废,三天两头换新的,因为这是费二奶奶给他立的“家法”。虽说费通有枪,却不敢跟这笤帚疙瘩叫板奓翅儿,二奶奶稍微瞪瞪眼,费通就得浑身打哆嗦。整天活得谨小慎微,再怎么说也是个大老爷们儿,心里头能不憋屈吗?
费二爷好不容易当上巡官,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去,带着手下夜巡之时,在大刘家胡同枪打了翻墙行窃的飞贼肖长安,可是没抓住人,飞贼从他眼皮子底下跑了。官厅大老爷一气之下,派给他一个难办的差事——迁动韦家大坟。要不怎么说“人走时运马走膘,骆驼单走罗锅桥”呢?五河八乡巡警总局上上下下不乏精明之人,没一个人愿意出头给老韦家迁坟动土,知道韦家根基深厚,怕捅娄子惹祸,据说坟中还下了镇物,谁碰谁倒霉。窝囊废却因祸得福,不仅把差事办了,还从中捞了许多好处,挣了个盆满钵满,乐得合不拢嘴,在北大关会仙楼摆酒,犒劳手下一众兄弟胡吃海塞。怎知流年不利,又在四方坑搅了白蛇吃人,惹得冤魂缠腿。多亏了有个相识的——南门口摆摊儿算卦的崔老道,乃天津卫四大奇人之首,龙虎山五雷殿中偷看过两行半天书,道法在身,玄窍在顶,飞天遁地之能不敢妄言,对付一个半个的妖邪绰绰有余。紧着一通吃喝之后,他给费通出谋划策,打去了白蛇五百年的道行。费通来南门口再找崔老道,答谢救命之恩。本以为一天的云彩全散了,崔老道却告诉他,飞天蜈蚣挨了你一枪,定会上门寻仇。这个飞贼神出鬼没,来时无影去时无踪,而且城府颇深、沉得住气,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下手,突然从黑处闪出来给你一攮子,到死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这一次你可是凶多吉少。三言两语把窝囊废吓了个半死,连作揖带敬礼,最后给崔老道下跪磕头,说什么也得让他想个保命的法子。崔老道可不想引火烧身,来了个一退六二五,指给费通一条路,让他去搬兵请将,找城隍庙扎纸人的张瞎子。
除了窝囊废管辖的蓄水池四方坑,天津城西北角也有个臭水坑,民间称为“鬼坑”。因为旁边就是城隍庙,实际上是紧挨着的两座城隍庙,一座是天津县城隍庙,一座是天津府城隍庙。别看是两座庙,供奉的可都是同一位城隍老爷,管辖的也都是九河下梢的孤魂野鬼。府庙门口有间小屋,别看屋子不大,倒也是红砖青瓦,前有门后有窗,盖得结结实实、规规矩矩。里面住了一个瞎老头儿,天津卫城里城外的老百姓就算不认识,也都听过他的大名。此人本名张立三,外号“张瞎子”,以扎纸人纸马为生,顺带看管庙中香火。以前有个迷信的说法,纸人不能扎得太像,否则会兴妖作怪,可也得有胳膊有腿有人形,从开始的围竹坯子,再到后来糊纸,最后还要勾绘五官,怎么说也得有三分相似。张瞎子扎纸人的手艺在天津卫堪称一绝,做活儿又快又好,瞪着俩大眼珠子的也比不了,大伙儿都说他眼瞎心不瞎。其实早在清朝末年,张立三曾是劫富济贫的侠盗,蹿高纵矮,一身飞檐走壁的本领不在肖长安以下。然而张立三行得端做得正,脑袋上虽然顶了个“贼”字,但是一向扶危救困,江湖上提起来没有不挑大指的。后来坏了一对招子,自此退出江湖,娶乡下的一个小寡妇为妻,在城隍庙扎纸人奉养老母,踏踏实实过日子,虽然瞎了双眼,倒也逍遥自在。
费通也知道张瞎子当过飞贼,手段非比寻常,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字号,绿林道上的千里眼、顺风耳,于是别过崔老道,又赶去城隍庙找张瞎子求救。提起来倒不是外人,从辈分上说,费通还得叫张瞎子一声“师叔”。旧时当巡警,均为师傅带徒弟。过去讲究天地君亲师,哪行哪业都是一样,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当巡警入行后先得拜师,递门生帖,写明生辰八字、家世出身,立下字据,学徒三年。师傅传授抓差办案的门道、捕盗拿贼的手段,徒弟则要孝敬师父连带师娘,不当差的时候帮着师傅家里买菜、做饭、看孩子、干零活儿,吃苦受累在前,领赏收钱在后。费通的师傅当年经常和张瞎子打交道,因为张瞎子以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飞贼,对贼道上的事了如指掌,官差遇上破不了的案子,往往会江湖救急,去求他帮忙。张瞎子得先分辨作案的是什么贼,若是心黑手狠、丧尽天良、欺压良善、坑害百姓,坏了道上规矩,那么经他点拨,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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