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魅影]界桥》第68章


伊妮德半倚着床头; 微微侧过脸,淡笑着望他:“有多差?”
达洛加又气又急:“您还不当一回事!唉; 我不是告诉过您那种诡异的吐血对您的身体伤害非常大么?你自己能感觉到那有多痛,你自己能感觉到身体在衰败,可是——”
他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好像蓦然间明白了什么。
伊妮德的目光平静淡泊如秋日山间的湖水:“可是我身上什么病情都检查不出来?”她露出微微的苦笑; “您总算明白了。”
“……还有多久?”一阵痛苦难言的寂静后; 达洛加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他显得很执拗,“距离您自己的预测……究竟还有多长时间?”他要哽咽了。
“不会有多少日子了。”伊妮德说。与达洛加的哀痛比起来; 她近乎是平静而略带厌倦的。她说:“为我高兴吧,达洛加,我已经感到很疲惫了。很早之前我便觉得精疲力竭,我听见上帝用我的声音召唤于我,那是我自己的魂灵,也是我真正的永恒归宿……达洛加,我的气血已经耗得差不多,是再也无法救回的啦。”
波斯人的嘴唇颤抖着,他低下头,有大颗的眼泪砸在厚密的羊绒地毯上。
她说:“我早有所预感,自己正迈向永恒的安宁,行将毁灭。”
“我能为你做什么?”达洛加的肩膀在抽动,他低着头,“好朋友,我能为你做什么?”
“别告诉埃里克我会死的事情。”伊妮德说,“别和他讲这个。”
“埃里克若知道真相,必然会跪在您的脚边哭泣忏悔——”
“正因如此我才不愿他知道。”伊妮德平静地说道,“达洛加,你我都十分了解他。可是,我已经累得不行了。假如他跪在我脚边哭泣,我也是再没有力气来安慰他的。况且,既然我拥有的是必死结局,我与他之间的事情同样无可挽回,那何必再说出来让他痛悔呢?”
她道:“我再住一些日子,等我快死了,便自行离开,找个安静的地方长眠。这样,对我和他都好。他既然选择了他的歌声,那么我一定尊重他,一定不因我的私心使他痛苦。”
达洛加因为痛苦和悲伤而发起抖来。
“好,好。”他说道,“我向您保证,一定不让他知道,以免打断您最后的平静时光。”
伊妮德说:“这样的话,我便心满意足了。”
……
之后,除去必要的送药看诊以外,达洛加来看望她的次数也日渐稀少。每一次,伊妮德都能从他凝重的神情中读出无言的悲伤。
她很感激对方的体贴,使她能够平静而有尊严地迎接死亡。
达洛加开的药如今越发没什么作用,只能供给她片刻的温暖,却缓解不了一时的疼痛。但伊妮德还在喝着,因为那至少让她偶尔能下床走几步了。
除却对内里的衰败无济于事外,那些苦药对外在却有所效用。等到时间步入一月上旬的时候,伊妮德已经能站在床边,静静地凝视落雪了。
她如今很不耐寒,往往稍受一点儿,便要冻上好些日子。但她反而却更不愿加厚衣裙,每日只情愿穿着单薄的中衣,在窗前或站或坐,往往便消磨了一个下午。
寒冷能让她清醒,从绵绵不绝疼痛的恍惚之中拔出,让迟钝的思绪又流淌起来。或许因此会痛得更为彻骨,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她早就习惯了。
偌大的花园别墅,如今已经遣散了大半的仆人,只有埃里克与伊妮德两人居住。这些日子埃里克愈发行踪不定,于是伊妮德往往独处。另外还有一名中年女仆照顾她,但也是很安静、游魂一般的人。往往默不作声扶着她走到窗边之后,便无影无踪了。
伊妮德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这段死前的时光对她或痛如凌迟,却又是另一种程度上的恩赐。她的心灵重归于茫茫风雪,又飞往更遥远的草原,金盏花吐露芬芳的蜜露。她开始回忆,回忆起她走过的地方,甚至回忆起她痛苦而充满折磨的少女时代,如今却也渐渐释然。
她偶尔会抓起一支笔,伏案写作整一个下午,记录她的爱与体悟,她的行走与自由。然后又在傍晚的篝火点燃之后,将手稿纷纷投入壁炉,焚烧殆尽。
世间岂有留恋。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深夜,埃里克回来了。
这几乎是伊妮德醒来后第一次真正见到他。不是没有过碰面,但男人总是行色匆匆。那个深夜里,原本坐在火炉旁伏案书写的伊妮德,被推门的咯吱声惊醒,猝不及防抬起头时,看见的便是埃里克同样的满面愕然。
——他一定没想到她还在这里,事实上她今日的确有些忘了时间。伊妮德这段时间失眠的毛病很重,神经也衰弱,晚上总也睡不到四五小时,每每要花很长时间才能陷入浅眠。但是,她一直都是很早上床的。因为她实在有些不耐寒。
手脚的冰冷即使是热烫的火炉也无法化解,她整个人便像是个雪人儿。
“埃里克。”伊妮德站起身来,温煦一笑,“你回来啦?”
那么亲切、自然,像是他们之间从没发生那么多的事情。此刻的她也的确不那么在乎了,死亡与疼痛使她得以超脱,更近于从心所欲。
埃里克的目光躲闪着:“啊,你能起身啦?”话一出口才觉得不对,“哦……我当然知道这个。我是说,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啊?”
伊妮德说:“是呀。你又是去哪里了呢?”
埃里克无言。
他去哪里了?他其实自己也不太清楚,这段日子他实在是有些昏了头。
假如说最开始,他还是为着达洛加的承诺,在竭力搜寻能缓解伊妮德病症的珍稀药材,甚至不惜为此找上了夏尼子爵的门,最后一次让作曲家埃里克出现于人间,可后来呢?
夏尼子爵帮他找来了几味很珍贵的药物,但同时他从不掩饰对于埃里克真实身份的怀疑。幽灵前番挑衅,埃里克便失踪人间,现在又突然回归,无论如何,怎么不令人怀疑!更何况,当初对外宣称的是,《唐璜的胜利》由phantom创作,择定的男女主角分别是埃里克与克里斯汀!到现在,你还能说埃里克的无法歌唱,不是一个谎言么?
这至少也说明了埃里克与魅影之间确然有所联系呀!
夏尼将自己的猜测说给克里斯汀,但对方无法相信。这段时日他们争吵很多,感情有破裂的迹象,但烦恼之余,子爵仍然对自己的女友忠心耿耿。
克里斯汀说:“我不相信!埃里克是如此正直、善良,况且他不能歌唱的痛苦是骗不了人的!你假如说他们有所联系,那也一定是非他所愿的、如双生兄弟般的联系。说不定埃里克正处在危险之中!幽灵想要杀死他,利用他的皮囊重返人间!”
“你是否已经疯了?”子爵又惊又怒,“那你为之神思恍惚、忧愁痛苦了数月的埃里克,安然无恙地重返人间,又为伊妮德的病情向我求助药材的事该怎么说?”
他讥讽地笑了:“总不能说是幽灵也怜惜他的痛苦,便暂时将他放归人间吧。”
“什么?伊妮德病了?”克里斯汀大惊,“她回来了么?那我——我要去见她!”这善良的女孩不及与恋人告别,匆匆推门而出。
然后结果注定要令她失望,郊外的别墅小径已铺满尘埃,花草也久无人修剪。克里斯汀徘徊在门外,久久敲门,却无人应答,只好失望而归。
但是友人归来的消息终归让她振作了一些,因为要帮伊妮德寻找药材的关系,克里斯汀与劳尔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他们的确是一对品格高尚的好人,忠诚地为朋友贡献自己的力量。
只不过劳尔再也没见过埃里克,他只能通过约定的渠道把药材给他。而偶尔出现在他眼前梦里的,则是状若癫狂恶鬼、面带白色面具的剧院幽灵,追索泣血。每次劳尔将药材送出的时候,总疑心会否这些药物的真实作用是给埃里克配置恢复歌声的灵剂?
但他总觉得埃里克不会拿伊妮德的身体撒谎,更何况也不能因这一线怀疑而放弃朋友,所以他每每将猜测按回心底。
而埃里克呢?这段日子他是越来越疯了,或者说他早已陷入无有昼夜的颠倒痛苦之中。
他已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最开始他找夏尼只是希望多一条寻药的途径,可后来看到夏尼与克里斯汀的相拥相吻。嫉妒开始啃咬他的心灵,也许是他刻意放任,但很快便也燎原。他不再费心去找药了,他又恢复了歌剧魅影的身份,像之前那几个月所做的那样。
他潜伏起来,在暗中用恶心的目光窥视这对幸福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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