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雁九)》第170章


除了是内阁首辅,他还在吏部尚书位上多年。大行皇帝又是个贪玩、不爱理会朝政的皇帝,既信任杨廷和这个耿介的首辅,就不怎么插手吏部事务。因此内外官员升迁任免,除了圣旨恩封之外,都掌握在杨廷和手中。
杨廷和虽不是弄权之人,可久在上位,内外臣工多有敬畏。
此刻,杨廷和望向正阳门内,面沉如水。而站在他身后大大小小的京官们,心里问候杨廷和女性长辈的却是数以十计。
谁说活人不能被尿憋死。真的要出事了好不好。
大家容易么?昨天一大早巴巴地跑去良乡,等了一整天,将掌灯时分,才见了嗣皇帝,也只是见见。一大堆人,除了磕头见礼,也没有别的。乌纱小的,只是后头随大流磕头,官纱大的,也不过是凑到前排。嗣皇帝一句私话没说,只有王府那个老长吏代嗣皇帝说了几句,便叫大家退下。
因今早要在正阳门外迎接嗣皇帝,众京官又连夜回京。
等到今早,没等天亮又过来排队。
尼玛,结果嗣皇帝队伍晨初(早上七点)就到了,大家痛痛快快地跟着首辅大人跪迎嗣皇帝,等着嗣皇帝入宫,文武大臣好走“劝进”程序。
没想到,这礼仪行进到正阳门就卡脖。
嗣皇帝不肯从东安门入宫、文华殿侯见,而要走承天门,入承天殿。
杨廷和却坚持按照之前拟好的“礼仪状”上的行程行事,事情就僵持下来。
几位原本美滋滋地等着“迎立之功”的钦差都傻眼了。他们不晓得嗣天子为何坚持走承天门,也不明白杨廷和为何非要嗣天子按照“礼仪状”上行事。
他们心里都骂娘,觉得嗣天子矫情,杨廷和也太固执,可面上还得劝这个,又劝两个,结果嗣君与阁臣谁都不肯退后一步……
第一百六十二章 阁臣三拒嗣君意
正阳门外的大臣心里骂娘,正阳门房里暂歇的朱厚熜则是满心悲愤。
老长吏袁宗皋脸上皱着核桃,颤抖着嘴唇,无奈道:“殿下……眼看就要到申时(下午三点),实在不行,就退一步……”
朱厚熜“腾”地站起身来,咬牙道:“怎么退?到底谁是君,谁是臣?你已经拒绝三次,他竟然还坚持要孤从东安门入宫,不就是想要给孤下马威,让孤认清自己是偏支继统!退了这一次,孤就做个傀儡!与其那样,孤还不若直接回安陆,继续做孤的藩王去!”
袁宗皋闻言,倒吸一口冷气,忙望向四周,见屋子里都是王府心腹,并无外人,才挺了挺腰板恳求道:“还请殿下噤声,这样的话让老臣来说,殿下只要等着就好!”
朱厚熜虽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可也晓得袁宗皋是为他着想。要是他出面撕破脸,对方若不妥协就没有回旋余地。加上他还没有登基,名不正言不顺,要是露出锋芒,说不定引得人忌惮,横生变故。
因这个缘故,这一上午的僵持,朱厚熜并未亲自露面,都是由袁宗皋出面与杨廷和应对。
老长吏表现的很坚决,坚持按照遗诏所书,嗣皇帝需由大明小承奉门入宫,入承奉殿。
原以为仪式已经进行到正阳门,杨廷和会妥协,没想到他却坚持按照之前“礼仪状”的程序进行,不肯让嗣皇帝仪仗从紫禁城正门入宫,依旧坚持走东安门。
袁宗皋虽晓得偏门入宫的弊端,可僵持到现下心里也怕了。
若是因这番变故,使得世子皇位有失,才是因小失大。可是劝着世子隐忍的话。他只轻飘飘地提了这一句,就不敢再多说。
世子是他看着长大的。看似谦和。骨子里很是傲然。毕竟是王子皇孙,打落地起就是王府独子,王爷、王妃捧在手心上,实不是能忍辱负重的性子。
杨廷和不管出于公心还是私心。只在京城众文武面前,再三驳嗣皇帝的面子。已然是犯了忌讳。
世子方才提及回安陆继续做藩王的话,换做旁人听会觉得是虚张声势;可袁宗皋晓得,这是世子的真心话。
或许世子生在富贵之地。又由王爷亲自教养的缘故。对于权势并不那么热衷,起码表现的很淡然。暂领王府事的这两年,他虽将王府事务管理的井井有条,可也没有事必躬亲,不过是将几个属官牢牢掌握在手心中,时而敲打一番而已。使得老臣不敢欺主。即便他有心提拔府学伴读,也没有将新人立时换下老人。而是安排伴读们在各处学差事。
世子是人上人,小小年纪已经晓得驽下之道。
因晓得世子底线,袁宗皋的腰板就直了。
之前他虽态度强硬,可到底患得患失。
现下则放开许多,遗诏不管是谁草拟的,既已经明发天下,想要改口谈何容易。就算杨廷和想要反悔,也要看张太后是否愿意。
皇位久虚,杨廷和毕竟是外臣,张太后也得担心是否会生变。毕竟去年有宁王造反,今年又有江彬不轨之事。
只有世子早些登基,朝局才能稳定下来。
从世子暂歇的屋子出来,袁宗皋望着数丈外伫立的文武百官眯了眯眼,心中不无叹息。杨廷和这次真的是有些过了,自家殿下的性情可不如看上去的那么宽和。
杨廷和已经看到袁宗皋出来,面色肃穆的看着他,脸上绷得紧紧的。
袁宗皋并没有急着上前,在杨廷和面前他已经说了三次,旧话重提也没意思。他只要露个面,表现王府这边并不妥协就好,然后就等着宫中消息,张佐已经代殿下去了宫中。
想到这里,他回头往北望了望,耳朵动了动。
北边竟然传来马蹄声响,因今日嗣皇帝仪仗要入宫,所以在正阳门内的棋盘街已经戒严,重兵把守,禁止军民通过。
不过,他的脸上并无诧异之色,反而暗暗松了一口气,停下脚步,转身回去见世子。
“殿下,宫里那边怕是来人了。”袁宗皋禀告。
除了传懿旨的天使,谁人敢在这个时候在棋盘街上策马驰行。
世子“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面上似无多大变化,可袁宗皋还是瞧出其中细微变化。他垂下眼帘,心里明白,刚刚提心吊胆的不单单是他一个,世子心里怕是也悬着。
过了盏茶功夫,就见张佐急匆匆进来,面带喜色禀道:“殿下,太后懿旨下,言皇位不可久虚,既嗣皇帝已在偏殿,文武官员便当劝进!”
世子犹自压制着欢喜,可到底年轻,还是露出几分激动。
袁宗皋与张佐对视一眼,齐齐地松了一口气。
正阳门外,文武百官跪接懿旨,却是欢喜不已。
劝进书都是内阁与礼部早就拟好了,既是太后下旨该上了,就那上吧。上了之后,嗣皇帝当然有资格从大明门过,从奉天门入宫。
这场“礼仪状”之争,终是嗣皇帝赢了。
不少人看着杨廷和的背影幸灾乐祸,即便这些日子再一手遮天又如何,等新皇帝登基,格局就不同了……
良乡县城,最繁华就是驿站街与县衙前街之间,王琪口中说着对这边熟,实际上也是第二回来这里。不过是因他在馆驿街外,有两个王家长随留着,才在几个伙伴前充当“地主”。
不管是道痴,还是陆炳与刘从云,对于这京畿市井民俗,都带了好奇。
陆炳与刘从云是初到北地,道痴虽上辈子是北方人,这五百年后沧海变幻,又是另一番味道。
同后世带了东北遗风的京腔不同,现下的京腔是更接近于后世的河北话与安徽话之间。听说大明最早的官话是淮扬话,不过太宗迁都后。后宫中太监与宫女都是直隶选进,皇家的口音就变了。上行下效。官话就有点南北合流的意思。
不过酒楼里的上等席面。不是后世带了鲁菜风格的燕翅席,依旧保持淮扬风味。
对于王琪等人来说,吃惯了重油重辣的荆楚菜,淮扬菜则有些寡淡。
即便那道栗子鸡。也是放了糖,并不怎么和大家口味。
不过坐在楼上雅间。看着窗外街景,也别有一番趣味。
众人吃了席,就在街面上溜达。打量着街上的行人。
北方男子看起来确实比楚地男儿高大。却少了几分斯文。即便偶有穿着儒服的士子经过,也带了彪壮。
街面上抛头露面的妇人,比南方的多,不乏梳辫子的少女。同南方一样,民间女子大多半是天足,偶有不少小脚妇人。不过行走之间除了婀娜,并没有不良于行。
四人在看上街上行人。街上行人也在看着四个少年。除了陆炳面带稚嫩红色面庞不出众之外,其他三个都是唇红齿白的俊秀少年,打扮又儒雅不俗,引得不少小妇人侧目。
待路过扇子铺时,倚门的年轻妇人,十⑧九岁年纪,吃吃笑着上前揽客,嘴上一套一套地介绍着自家铺子里的折扇如何如何好。
众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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