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妖记》第97章


“不。”
一问三不知,小阳急得直甩辫子,“饕餮呢?”
林鸥想了想,“这个我知道,凶兽,特别喜欢吃。什么都吃。”
小阳忙不迭点头,“对对。梼杌跟饕餮一样,是上古四凶,前面说的混沌、穷奇,都是四凶兽。”
“所以……?”林鸥勉强挤出笑容,她好像理解闵秀说到“那些人”为什么表情有点便秘,她也有个大胆的猜测。
“你呢,有……”老陆拇指掐在食指指尖,“这么一点点类兽的血脉。”
“类兽?”林鸥挑起眉头,“什么鬼?”
“陶吾给自己取名陶吾的时候我猜过,后来以为哪里出了岔子,搞错了。现在清楚了。”老陆抄起手,下巴一抬,指向面上毫无血色的池渔,“小渔儿呢,还真的跟梼杌有点关系。”
林鸥跳起身,左手拽着老陆,右手拽着小阳,“走走走,出去说。别把人吵醒了。”
三人并没有去太远,就在隔壁。
隐隐约约的声音从墙那边传过来,好在越来越低,池渔屏住呼吸,尽可能人工屏蔽周遭一切动静。
闵组长看她年轻体弱,用的剂量实际比正常用量少了三分之一,她常年拿自己试药,早试出了超乎常人的抗药性。林鸥跟老陆咋咋呼呼,说着别吵醒,嗓门恨不得掀翻天花板。
老陆拍林鸥脑袋时她就醒了,只不过一直装睡。
梼杌,上古四凶……
都不是关键。
关键在后来老陆提到陶吾取名。
她分明感觉到后颈一阵风弄,很轻,轻得如同错觉。
池渔荡清思绪,默念陶吾。
没错,她感觉到了。
很轻,但是她感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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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梼杌是棒槌。”
“嗯,陶吾是棒槌。”
老陆斜睨林鸥; 她一本正经地鹦鹉学舌; 表面倒挑不出什么毛病,续道:“梼杌据说是三皇五帝之帝颛顼的儿子。颛顼; 号高阳氏,本名乾荒……”
林鸥举手:“陆老师,我打个岔。”
老陆:“怎?”
林鸥问:“三皇五帝距今多少年来着?”
老陆:“具体多少年我哪记得清楚; 我看书上广告牌上都写上下五千年; 差不离五六七八千年。”
“五六七八千年差很多了好伐陆老师。最近几年好多公众号大V总说黄帝黑帝白帝之类的都是传说。我读书少; 陆老师好不好给我个准数?”
“谁说是传说?”
“这么说的人多了去了; 不少专家学者也认为没有考古证据支持三皇五帝——”
“荒谬!数典忘祖!”老陆红毛根根倒竖; “我固然不曾亲眼所见,但天地始于混沌,盘古开天辟地; 开目为昼,闭目为夜。日撑一丈; 直至天地增至九万里……”
“陆老师。”林鸥又举手; “历史课咱们改天再上好不啦?你刚才说棒槌跟渔宝儿有点关系; 我能不能理解为; 华夏人民都是炎黄子孙的那层关系?”
老陆一噎; “读书少少打岔!”
林鸥见风使舵地闭了嘴; 他却摩挲着下巴认真思索片刻,不情不愿道,“你读书少; 姑且可以照这个思路理解。”
林鸥似笑非笑地:“哦。”
目光投向隔壁医务室,手势示意:您继续。
“梼杌和陶吾一如太极阴阳……”
“陆老师。”
陆老师疲了:“又何事?”
林鸥笑:“你一句话两个主语都是‘特奥陶吾吾雾’,不注意听还真分不清楚。”
老陆不耐烦道:“陶吾是驺虞,梼杌是棒槌行了吧!别再打岔!”
林鸥安静地给他比心。
“驺虞乃天生地养,萃天地之精华,至仁至善。棒槌不然,其父高阳氏一窝十个八个崽,大半无功无过泯然众人,分块地给他们老老实实生崽养崽。唯此子性格乖戾,不可教训,不知话言,傲狠明德,祸乱天常。这就是为什么先民叫他梼杌……”
林鸥在羊小阳耳边说了俩字,又推了她一把,羊小阳苦着脸纠正:“棒槌。”
老陆白了她俩一眼,哼哼两声,改口:“棒槌。”
“棒槌作恶多端,犯下多桩罪孽,照理说当处极刑以正纲常,然而高阳氏对他容溺有加,帝舜便将其流放西荒。但此子不思悔过,反而化身凶兽作威作福,惹天怒人怨。高阳氏自觉不肖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亲自在大荒之地造出一方天镜。
“此镜上达天庭,照青天白日,下及地府,映魍魉万千。高阳氏将不肖子囿于天镜,命他以天地为鉴,一日三省吾身,自正形容。”
羊小阳对这段历史不说多感兴趣,慑于陆伯积威深沉,不得不正襟危坐,还三番两次在老陆危险的瞪视下推开林鸥不安分枕上肩头的脑袋。
林鸥读书少不是自谦,也不是故意跟老陆抬杠,她自小爱动不爱静,所以早早辍学。老陆语法还有些书面化,她左耳听右耳出,靠原地走跑做健身操才勉强没睡着。
见林鸥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显然是听不下去了,老陆轻蔑地喷出一股气,轻轻抛下重磅炸彈——
“这天镜,就是蒲昌海。”
林鸥一时怔忪。几个关键词在耳边反复回荡,混沌脑海忽然点了几滴醍醐。
“其时,蒲昌海乃名盐泽,无他,属实咸卤斥泽,澄湖万顷,昭昭如虚空之境……”
老陆回忆正酣,用词愈发晦涩。
林鸥边不着痕迹地摁下口袋录音笔开关,一边叩着额角提取关键词——
天镜。盐泽。昭……
她想起来了。
“盐沼。蒲昌海被认为过去是和乌尤尼盐沼面积相当的天空之镜。”
天空之镜,顾名思义,是一方能将天空反射其中的偌大水镜。
自从乌尤尼盐沼成为网红打卡胜地,吸引了不少游客,网上标签下图片数以百万计,随手一拍便是壁纸级的精美。那地方天和海几乎分不出界限,日照角度、光线适宜,人站在水面,水里倒影的形状大小、色彩——连饱和度——都和真实毫无二致,甚至分不清哪个是真实,哪个是倒影,十分如梦似幻。
短暂神游了乌尤尼盐沼,没听老陆前一句讲了什么,他忽地一拍大腿眉飞色舞道:“嗐!别说,对付自己的崽,高阳氏还真有一手。跟对手打了十几年,这棒槌一朝了悟那藏在下面的人面猪嘴的恶兽原是他自己。大惊大骇,吐血而亡。”
“……棒槌可真是棒槌啊,能跟自己的倒影打十几年。”林鸥咋舌,转念一想,古代技术水平有限,是以铜为镜,照出的自己影影绰绰,没见过还原度百分之百的高清倒影,自然不会联想到真身就是自己。
不过……
“为什么会吐血身亡?”
老陆:“他老子高阳氏名列五帝,形貌伟岸风范潇洒,崽生下来人模人样,作恶归作恶,变成丑恶凶兽,接受不了。”
林鸥不由为有限的想象力扼腕:“……那是得多丑。”把自己给丑死了。
老陆嘿一声笑:“不然缘何是凶兽,相由心生总归有几分道理。”
林鸥也笑,笑到一半收住了,切磨牙问:“所以跟渔宝儿什么关系?”
老陆指她胸口,“你祖上曾与类兽共栖一地,你便继承类兽血脉。棒槌埋骨此地,小渔儿继承一两……”
“陆老师,为什么跟‘兽’住在一个地方就继承‘兽’的血脉。棒槌死在蒲昌海,渔宝儿又不是在蒲昌海出生……”
“她母亲是在这里出生。”
林鸥:“唔。”
虽然是事实没错……但她拒绝接受老陆的说法。
平心而论,渔宝儿就算上次把自己捯饬成受虐囚徒,也跟丑字不搭界。她妈江女士底子太好,完美排斥了池亿城的马脸基因。渔宝儿青出于蓝胜于蓝,委实不像池亿城的崽,不,后代——当然她也不像。
“至于一方共存……”老陆说,“小渔儿常翻《山海经》,我闲暇时也看了。书上说某地异兽‘食之’若何,你如何理解‘食之’?”
林鸥不假思索:“宰了吃呗。”
“错!”陆老师铿锵有力,“人类虽贬称吾类异兽非人,然吾类乃是天民,即为天民,死后自归于尘土,滋养一方水土,泽陂万物。就说梼……棒槌,死前是个棒槌,死之后,发长为林,骨为金玉,血流为河。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穷山恶水出刁民其实言之有物,盖因这方水土不全然是好水好土。”
“我说继承血脉,并不单是外在。”老陆意味深长,“还有天性。”
林鸥挨个掸起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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