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嫁_林叙然》第86章


敢情还是想将炮火吸引到户部那头去,燕帝冷笑了声,“户部拨不出银子,不也有一半的原因在你身上?朕是真不明白,你好好的储君做着,拿那么多不干净的钱做什么?
定阳王归乡后,你想着朕是不会削藩了,这事要留给你,那各地藩王可就是你上位的一大助力,和他们搞好关系花了不少雪花银吧?或者,私下屯兵屯兵器了?你七弟也大了,若是有朝一日形势不稳,想直接逼宫?”
刘昶一怔,赶紧叩首:“父皇,儿臣真没有。儿臣甘受御史台监察,父皇您让人查过再说,不能随意将这么大的罪名扣在儿臣头上啊。”
他这话本是表忠心,没想到燕帝笑了笑:“好,你自个儿求的,朕没逼你。暂收东宫监国之权,朝中大事由内阁和司礼监共议,大事送宣室殿亲批,御史台彻查吏部考课选官之事。”
刘昶一愣,还要求饶,燕帝却好似被他气着了,好一会才喘过气来:“滚回去,好好想想法子弥补。”
刘昶谢了恩,燕帝忽然叹道:“老三,你要不是朕亲自养大的,敢在吏部如此胡作非为,朕早就直接废了你。和你母后一模一样,半点数不知。滚。”
还有外臣在场,燕帝竟然将这话直楞楞地说出口,刘昶猛然抬头看他一眼,怕被察觉,又缓缓低下头,叩首谢恩告退。
燕帝方才发了这一通怒,殿中气氛又紧张起来。他默默注视着刘昶的身形消失在外,忽然重重地咳嗽起来,潘成一急,迎上来道:“陛下可要传新药?太医刚换过方子。”
沈度手指微微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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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帝目光先落在沈度身上,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盯了潘成一眼。潘成惊觉失言,立即跪下请罪,燕帝看他一眼,好半晌才将咳嗽压了下去。潘成会意,赶紧弥补道:“陛下风热也持续了好几日了,要不让太医再来瞧瞧是否好些了?”
看他还算机灵,燕帝懒得同他计较,冷冷道:“呈上来。”
潘成默默将吏部刚送过来的东西呈了上去,燕帝阅过,忽然冷笑了声:“真是干净啊,朕真是好些年,没见过如此干净的官吏旧档了。”
沈度开口:“回陛下……”
燕帝懒得听他解释:“来人。”
第62章 
潘成一惊,外殿传来禁军重靴行进的声音。
“送知府大人出殿。”燕帝语气平静,“知府大人远道而来,当重礼相对。”
沈度绷紧的脊背缓缓松了下来:“谢陛下厚爱。”
“交一份赈灾详策给内阁,立刻滚回去把宁州府那点烂摊子收拾完。给你两个月,之后回京到户部入职。”
沈度一愣:“陛下,臣刚升任知府不过一月,这不合吏部规矩。”
“你方才不是说吏部条例有缺陷?有识之人,该破格录用就破格录用,该破格升迁,也不能囿于陈规。沈度,当年殿试,别人答八股你敢答时事,这道理如今要朕来教你?”
沈度想到宋宜对于回京的态度,微微迟疑了一瞬,随后顺从地叩首谢恩。
燕帝冷笑了声:“先别急着谢,你今日敢夸下海口,日后户部亏空若是填不上,朕要你以命谢罪。”
沈度看他一眼。
“如今定阳王也没什么可以掣肘朕的东西了,待他回京,虎符也该还给朕了。”燕帝意味深长地说完这话,向候在一侧的禁军示意,“请大人出去。”
沈度出了殿,方才脊背上的寒意缓缓消下去,可被外头的毒辣日头一晒,又觉得浑身燥热起来。冷热相间,骨髓阵痛,竟是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但他到底是赌对了,今上最初毕竟是个明君,这股劲到如今虽已不剩多少,但除了对朝臣的多疑与多疑之下的狠毒,可取之处依然有。
他往东宫方向去,刚报上姓名,小黄门立即请了他进去:“殿下等着大人呢。”
沈度入殿,刘昶先一步道:“孤还真是没想到,父皇到底青睐你哪点?户部?沈度,你若当真去了,可就当真和孤成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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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度默了默:“圣命难违,也不是臣主动请的旨。”
“这是非你所愿的意思?”
沈度态度变得不客气起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臣就不客套了。臣今日来,是想请殿下借点赈灾银给臣用用。”
“沈度你没糊涂吧?”刘昶被气笑了,“赈灾银该去找户部要,来找孤,你怕是该讲官吏条例重新读一遍了。不过你若找户部要了这笔银子,日后回京,怕是也不会受同僚待见吧。”
“是,”沈度同他行了半礼,“所以这笔银子还是来找殿下要的比较好。”
刘昶这下是真的笑得说不出话来,憋了半晌,倒是忘了方才的不豫:“首先,赈灾钱粮户部负责;其次,你方才亲耳听到了,孤如今无权在手,有事找内阁和司礼监去。”
沈度默了一会儿,道:“去了也没用,户部没钱,尚书乌纱帽都快被摘了。不过户部里头的蛀虫不知又有多少是殿下强行塞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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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刘昶气得说不出话。
“殿下,当日在北郡,臣为殿下送了份大礼。”
刘昶心下一凛,眼神狠厉起来,但怀疑沈度知道的程度,没有先出声,以免授人把柄。
沈度故意停了好一会,才道:“几十支火箭,炸掉殿下上千人和一堆和可换银山的弹药,殿下想必早恨不得将臣剁成肉渣喂狗了,可还没办法对臣下手,这才让臣去了灾情最重的宁州。可让臣去宁州,也难消殿下心头之恨不说,殿下也早该想到,这事最后要么是臣赈灾不力被赏一把虎头铡,要么就是臣拼个鱼死网破,也要将这银粮要下来。”
刘昶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一个小官也敢捏着孤七寸好几次,如今还敢明面上爬到孤头上撒野了。回地方的路上,知府大人可务必好生小心。”
“殿下不会如此愚昧,今日圣上才问过臣有无殿下把柄,殿下不妨猜猜这是什么意思?”沈度冲他拱了拱手,“臣手里便是没有东西,殿下如今也不敢如此行事。更何况,臣今日敢来,还是有把握能活着回到宁州府的。”
刘昶似是觉得有些好笑,“沈度,孤真是后悔没早几年留意到你这颗钉子,没能一早将事情做得干干净净。不光被人捏着七寸,还折了一个人。”
听他说起宋宜,沈度态度更加强硬:“殿下只管说给不给吧?宁州府灾情最重,再拖下去,饿殍无数不说,臣这项上人头也保不住,臣就只能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了。”
“孤手头也紧。”
“殿下。”沈度只唤他一声,多的话一句也不肯多说。
刘昶默了好一会,忽然问:“怎么看出来的?”
“夷狄火|药往南方运,一路关卡众多,必要确保能畅行无阻才敢继续做这生意。能有如此大权力的,自然只有殿下。”沈度忽然低笑了声,“其实陛下心里跟明镜似的,今日随口一说,就戳中殿下痛脚了吧?北衙兵力完全无法和七大相抗衡,若是日后形势有变,光靠一个北衙,殿下自然无完全把握。定阳王归乡,殿下以为削藩之事短短几年间不会再重新提起,妄图和藩王联合,为日后做准备。
藩王也不傻,就算日后殿下登位,等形势稳定之后,也必然要重提削藩之事过河拆桥。硫磺稀缺,弹药这东西,哪怕七大营也供应不足,所以常常还是靠死战……若是藩王有了这玩意儿,日后想必容易许多。殿下先给藩王上供的银子,又通过黑市火|药翻上数倍回到殿下手中,吏部又将朝中地方几近一半的官位都卖出去了,殿下如今告诉臣,您手头紧?
如今削藩将毕,殿下之前在藩王身上花的钱都打了水漂,现下自然要寻新的倚靠,开销想必更大,所以若说七府救不过来,臣信。但其余六府不需要银子,臣也不逼殿下,可宁州府没有,所有饥民必死无疑。殿下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赈灾不力,殿下的位置可就真保不住了。”
刘昶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沈度。”
“殿下知道,臣做事,一如当日端王之事,必然会有实据,更会留有后手。”沈度态度傲慢得紧,“殿下若不拨这笔银子,或者臣没命回到宁州府,陛下立刻就会通过某些渠道得知,户部派出去的军粮军饷,以及七大营的死伤人数……都因着殿下的黑市火|药而数目倍增。”
刘昶:“要多少?”
沈度报了个数字,刘昶怒不可遏地在他膝上猛踹了一脚,他身形微微动了动,没出声,刘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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