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说她非我不娶》第132章


忘忧山山脚下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戏班子,借了妙音门的地盘搭了高台,正在咿咿呀呀地唱戏呢。杜云歌凝神听了没几句,就发现他们唱的是《秋江》。她本来心情就不太好,在听到这折戏之后,便更是心绪复杂了,心中自嘲一声,真是山上山下都容不得她半点落脚休憩的空隙,转身便要向山上走去。
恰巧此时,半句戏文曲折又缥缈地飘到了她耳畔——
这别离中生出一种苦难言,恨拆散在霎时间!
杜云歌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觉得心头一片茫然:
……啊,是了是了,只有“被拆散”,才堪配“苦难言”。
只因我不是被拆散,别离之苦便愈发有口难言。
就在她险些把这件价值千金的大氅给揪秃之前,从她身后伸过来一只纤长而有力的手,带着不容置疑却又无比温柔的力道,将她收紧得指节发白的十指松了开来,握在了自己的掌心:
“云歌,是我。”
同梦
杜云歌一回头; 果不其然; 薛书雁那张在外人眼里常年没什么表情、但是在她的眼里此刻已经写满了焦急的脸便跃入了眼帘,似乎还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你要下山,为何也不带上我?”
此时; 夏夜霜的引路蝶才慢慢地飞了过来; 轻振这翅膀落在了杜云歌的身上。想来是薛书雁一看到了她的身影; 便飞速地赶了过来,倒把这用来引路的小玩意儿给抛在身后; 无暇顾及了。
杜云歌沉默了一小会儿; 低低笑了一声; 似乎像是想开解薛书雁的来着; 结果不知怎地,这一声笑就变成了苦笑:“我只是下来走一走,师姐无需过分担忧……而且我这就要回去了。”
她刚想拔腿就走,薛书雁便再一次地拉住了她的手,扣着她的手腕,半劝哄半强硬地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云歌; 你有心事。”
薛书雁有胡人血统; 又自幼刻苦习武; 身量上便比杜云歌高了不止一点半点。当她双手环抱着杜云歌的腰; 将她自己整个人都覆在杜云歌身后的时候; 她的下巴正好能压在杜云歌的肩颈上; 亲密得有点过头了; 换作别的随便什么人旁观的话; 只怕都不敢认这便是妙音门的薛书雁:
“云歌若是有心事,却不想说与我,那也不打紧的。”
“只是山下人多眼杂,只恐对你不利,先随我回山上去如何?”
说完,她便拉着杜云歌的手,把失魂落魄的杜云歌带回了山上。两人默契地全都没有用轻功,只是这样一步一步地并肩走过无数青石阶,走过万千乱石与青松,迈过浅浅的蒿草,杜云歌恍然间便觉得,她们这是在回家不假,但是更有种一直走下去,便能迎来山高海阔、地久天长的感觉。
等她们好容易回到妙音门,早就过了正午了,明晃晃的太阳已经有了西移的迹象。两人一进山门,便迎面撞上了正急得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凤城春,薛书雁迅速开口道:“我把云歌带回来了。”
凤城春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她在听说“门主一个人下山去了”这件事之后,心里便一直七上八下没个着落的,生怕昨天她们知道的那件事让杜云歌内疚于心,再一个想不开就自我了断,或者从此隐迹江湖不知所踪……不管哪个结果都挺要命的!
她本来是想亲自下山去把杜云歌找回来的,可是薛书雁的行动力比她强了不知多少,前脚刚刚请缨完,后脚就已经带着引路蝶掠出大门了,气得夏夜霜直跳脚,跟在薛书雁后面一叠声地高喊着嘱咐她:
“慢点跑!你慌个锤子!门主轻功不及你,再远也远不到哪里去的,你莫要把引路蝶捏死了,那可就真找不到人咯!”
眼下薛书雁当真把杜云歌带回来之后,凤城春这才觉得自己始终悬在半空中的心落了地。她半后怕半自责地道:“门主以后若要下山,可千万别再像今天这样,随便找个人传话就一个人走了,好歹带上书雁吧。”
杜云歌点点头:“我只是心情不好,想随便下山去看看……有劳诸位护法如此担心,确是我的不对。日后定不会如此了。”
夏夜霜和云暗雪也跟了过来。她们虽然不知道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杜云歌的脸色,便知道这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有不愿与外人道的心事,便三言两语的就把话岔开了:
“门主在山下用过饭了么?没有的话让小厨房开火,给你补一顿罢。”
“就是就是,再怎么想下山去玩,也不能在饮食上疏忽了啊。”
“你俩这是硬生生走上来的?天爷,何苦来哉,这得多累人啊,还不快把门主带回房里歇息着去?”
杜云歌还有点怔愣呢——她自从昨天知道了那个消息之后,就始终是这样呆呆的、不管干什么都反应慢半拍的模样,估计是被惊得狠了——于是薛书雁便代她谢过了两位护法的好意,拉着她的手一直都没有放开,好容易把杜云歌引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等到房门发出了轻微的“咔哒”一声门锁合拢的声音之后,杜云歌才像是被这声音给从梦里惊醒了一样,缓缓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薛书雁:
“师姐……”
她向来不是什么伶牙俐齿之人不假,但是也断断不会无故出现这种话在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情况。薛书雁深知她的性子,便也不多过问,只是握着她的手,侧身坐在了她的床边,伸手给杜云歌理了理被山风吹乱的鬓发,问道:
“累了么,要不要歇息一下?等小厨房送饭过来我再叫你。”
杜云歌本来也有些倦了。从山下像个不会武的普通人一样慢慢走上来,的确可以让她少胡思乱想一些,让心绪平复些许,但这种方法也挺累人的,便应道:
“好,那我小憩一会儿。师姐有什么要紧的事,只管去做便是,无需顾及我。”
薛书雁微微摇了摇头,看着杜云歌的眼睛道:“我平生最要紧的事便是你了,云歌。”
杜云歌的脸一下子便红了起来:
不管薛书雁这是在说情话,还是在以“妙音门副门主兼大师姐”的身份,对“妙音门门主”说的职责所在的话语,落在这位素来不苟言笑更不会说什么软和话的人口中,便听来分外情思万千、娓娓动人。
于是等杜云歌反应过来之后,她自己已经回答了“好”,然后在内间的美人榻上和衣而卧了。薛书雁就坐在她的床边,半阖着眼睛握着她的手,似乎也在闭目养神的样子,这倒是让杜云歌的心里也好受了些。至少有人陪着她呢。
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她竟然真的有了睡意,便就着这个姿势沉沉地睡了过去。等凤城春和夏夜霜来给这两人送饭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两人肩并着肩、手拉着手一同闭目养神的画面,这可让两人犯难了:
要是把她俩就这么生生叫起来吧,似乎有点不太人道,连薛书雁都在浅眠了,看来一路走回来的确让两人累得不轻;可是如果真放她们这样睡过去,那万一饿坏了可怎么了得?
思前想后,两位护法只得把饭食放在饭盒里,盖上笼盖保温;又对着侍女千叮咛万嘱咐,再过个半刻钟就把两人叫起来用饭,可千万别再睡过到晚饭的钟点,那未免也太怠惰了。
然而如果两位护法愿意近前几步细细查看的话,便能发现薛书雁并未睡着,但是也并没有清醒着。能让她落入眼下这境地的原因很简单:
和第一次梦到前世之事的杜云歌一样,她魇着了。
薛书雁素来很少做梦。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又有说,多思多想才会多梦。可是不管从哪个说法来看,薛书雁怕是都和“多梦”这个词没法扯上关系:
她日间事务排得那叫一个满,而且还要兼顾习武之事,哪里还有什么多思多想的闲工夫呢?再者,就算她偶尔做个梦,梦里也全都是杜云歌,因为这便是她日间的唯一所思了。所以她做梦的时候本就很少,更是从来罕受噩梦的困扰,可能这就是武疯子们才能享受的待遇吧。
直到今天,薛书雁可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噩梦了——
她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何家庄中,周围一片烈烈如火的大红色喜幔,龙凤描金的喜字贴在大门正中,宾客络绎不绝,来往如云。
薛书雁立刻就知道这是梦了,对自制力足够强的人来说,哪怕在梦里,这种人的思维也一样能够清晰得很:
毕竟曾经盛极一时的何家庄在何蓁蓁和杜云歌打完了生死擂之后,当即便树倒猢狲散,新近走马上任的秋护法还在山下处理这个烂摊子呢。
哪怕她还没来得及亲眼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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