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向东流》第47章


这便是东皇的星盘,结果都会注定,就好像人生来注定会死一般,只是过程如何全看个人。
听到大司命口中说出来的话,禤景宸陡然一惊,她握紧了龙椅的扶手,望着项斯年问道:“此话当真?”
“臣怎么敢诓骗陛下呢?虽则陛下陛下并未向我监天司问询,可小师兄测出来却是一位难得的承国运的中宫,这与庆国有益,因此臣自作主张,便想为小师兄搭桥牵线。此事,只有师傅与我还有风伯知晓,如今陛下也知了。”项斯年一一述说,语气诚挚并无半分欺瞒。
禤景宸身子微微放松,欲要斜靠在扶手之上,她听得项斯年言道:“小师兄却是一无所知的,陛下,若你要怪罪,就责怪臣自作主张吧。况且小师兄在经义上的造诣的确很高,臣也不算是诓骗陛下了,还请陛下莫要生气。”
她这一番话下来,令原本就甚少责怪臣子的禤景宸无话可说。她端坐龙椅上,望着满殿寂寥,只觉得全身都浸泡在凉水之中,透着刺骨的冷。
得知大婚人选,一点都没有令禤景宸开心。
原来,她命中注定的伴侣,并不是钟离朔,而另有其人。若她日后真的与乐正溯大婚,那么百年之后,她怎么去陪伴地下的钟离朔。若她抛弃帝位,传与别人,那她如何面对交与她重任的钟离朔?
无论怎样,皆是难题。此一刻,在禤景宸脑海之中升起来的却是一个越发清晰的疑问。
为何乐正溯就不能是钟离朔呢?若是这世界上,真的有太一本纪中的还魂之人存在,那么乐正溯有没有可能是钟离朔?
她开始起了荒唐的念头,在她条例清晰的政务之下,升起了令人觉得糊涂的希冀。
禤景宸没有去责怪项斯年,因为她的所做作为都在界限里。信奉东皇太一的人,内心里对因果之说越发尊崇,大多都是良善之辈。莫求求不到的,莫贪遥不可及的,莫为害人之事,越是修行高深的太一道人越是厚德。
监天司的司命更是小心翼翼,以东皇化身的帝王为中心,小心维持着凡尘信仰的运作。
禤景宸并不怀疑项斯年的好意,就好像她不信青岚这个神棍一般却从不怀疑她的信仰一般。因此,在项斯年退下之后,离开朝议殿的禤景宸,回到宫中后第一次破天荒地没有开始处理政务,而是翻开了那本厚重的《太一本纪》,找到了青岚口中的还魂篇,细细地看了起来。
在此之前,她已经大略听过这个故事,却没有仔细阅读过经义的说法。
《太一本纪》里的故事,说的是宛州一厚德之家的闻人姓主人之子,因家中行善过多,在枉死之后收到东皇恩泽,不入归墟,直接还魂到另一同龄病弱女子身上。
男子还魂前已娶妻生子,而重生的病弱女子则是早有未婚之夫。他感念自己原生的父母之恩,又心系妻子,面对未婚夫又不知如何是好。他非死亡步入归墟,而是灵魂在另一躯壳之中,记得前生之事,受着他人生恩。烦恼上心,纠结不已,不知如何是好。
幸得太一道人劝解,言道:“尘归尘,土归土,你前生事已了,恩怨都随着死亡放下,哪怕你记得,也该舍弃了。”
如此这般,男子才放下心结,与未婚夫完婚,开始了和和美美的日子。
禤景宸放下了《太一本纪》,只觉得得心下怅然。逝者已去,生者莫念,尘缘都随着死亡断了。太一门,实乃一个看似有情,又十分无情的教派。
死亡,是一切的终点。可是感情,它是能死亡的东西吗?
更何况,她与钟离朔,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抱着这样的怅然,禤景宸照常去听钟离朔的授课。会见之时,禤景宸还特意挑选了一下膏药的味道。当她将东西递到钟离朔身前时,看着少年开心的小脸,笑道:“丁香的味道,殿下喜欢吗?”她用的是溯北语,如果是钟离朔,就一定能听得明白。
“喜欢。”钟离朔点点头,敏锐的她注意到了那个称呼,心下一跳,试探地说道:“陛下也会蛮语吗?我是今日刚学的,那个“殿下”是什么意思呢?”她装作不懂,将那个音发了出来。
禤景宸高高提起的心,就这么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望着少年纯真的面容,摇头言道:“我听乐正侍郎说,你最近在学蛮语,故而刚才考了你一下。方才那个词,是公子的意思,怎么你学称呼的时候,没学过吗?”
殿下,大君之子,公候之子可称殿下,可是在蛮族,多称为世子。钟离朔明白皇后这个称呼乃是无意说的,而且也没有理解对,只点点头,应道:“原来如此,受教了。”
第42章 
钟离朔依稀记得,皇后并不会蛮语,当年一起翻阅各部落记录时,她是直接捧着原文给皇后翻译的。只是殿下啊,这么一个十分熟悉的称呼,伴随着她度过了所有黑暗的时光。
许多年前,在大司命青岚的批命出来之后,拥有天下之主星盘的禤景宸,便成为了朝野针对的对象。
禤景宸为表忠心,上交了兵符。尚在病重的刺帝以储君之位要挟钟离朔,命她手刃这个星命中终结钟离王朝的女人。
“你的父亲是朕杀的,你的母亲因你而死,你八岁那年自树上跌落,是朕命人吓的你。”
“你还傻乎乎地称朕为母皇,认贼做母真是可笑极了。”
“你知道朕为什么不杀你吗?因为你那张脸越来越像你的母亲,朕舍不得下手。”
“若是没有你,烟儿不会死。”
“你想逼宫?你知不知道你带的金袍卫全是我的人。监天司的那几个有什么用,只要我一日是君王,他们就奈我不得。”
趴在病榻上的刺帝衣冠整洁,望着跪在榻前的钟离朔,举起玉枕砸向了她身旁的禤景宸。
哐当一声,沾着血的玉枕落地。钟离朔扭头,见到卸下盔甲弱不禁风的太子妃跪在地上垂着首,鲜血从她的额际汩汩流下,刺红了太子的双眼。
刺帝厉声咆哮,眼睛里散发着凶狠的光,“杀了她,你是钟离氏的子孙,只要杀了她,朕可以将兵符给你,江山给你,过往一切既往不咎。”
“或者,你还有别的选择。”
病榻上的刺帝,看着跪在眼前与那个风光霁月般男人有着同样气质的弱冠少年,凶狠又带着蛊惑的意味说道:“你不是要逼宫吗?只要杀了朕,谁也不用死。”
“你不想报仇吗?你忘了朕怎么跟你说的,你父亲是被朕剁碎了,洒向了凉水,永不超生。”已经疯癫的刺帝,仍旧有着无人可及的美貌。她此刻状若癫狂,像极了壁画里俊美又邪恶的神魔。
被黑暗笼罩的少年起身,看着床榻上的刺帝,含泪说道:“既然陛下执意如此,那我别无选择了。”
她起身,取下了腰间的匕首,一步步走到刺帝面前,喃喃道:“弑杀国君者,流入归墟。陛下,东流之路有朔伴着你,也算是团圆了。”
她靠近了下半身不能移动的刺帝,将匕首送到了她的心窝,带血的利刃从温热的胸膛抽出。钟离朔反手,将刀刃对准了自己,送进了自己的心口。
在这一刻,她双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她谋杀了君王,却得到了听命于她的整个金袍卫,和人人都想要的天下。钟离朔知道,自己并不合适做皇帝,钟离家的另一人钟离幕也不合适做皇帝,这天下迟早有一天会是禤景宸的。
因此,那几年,像是赎罪一般,她花光了自己的精力,与禤景宸一起培养了一帮可用之才。她设想着,过个十年八年,她就能将位置禅让给禤景宸,终结钟离家的楚国,可是深重剧毒之后才发现这也是奢望。
刺帝因她而死,就算是病重无药可医,最终杀死刺帝的人还是她。除了禤景宸,知道这件事的便只有青岚。在刺帝走后,钟离朔有好一段时间都在阴影中,只要禤景宸称呼她为陛下,她便会想到死在她刀下的刺帝。
没有人知道,那个看起来风流潇洒的昭帝是个刽子手。她与禤景宸共享了这一段经历,自觉有罪无错的钟离朔,私下里要求禤景宸不要称呼她为陛下。
表字也好,直呼名字也罢,不要将她称为陛下,因为这个字眼于她来说是深重的罪。
后来的几年,禤景宸一直如成亲时那般,称呼她为殿下。日渐积累,竟再也没有改过来。
那段黑暗的过往,在被烈火焚身之时已经烧尽。她不愿去想刺帝与她的恩恩怨怨,以及母亲与刺帝的过往。这世界上,除了禤景宸再无人知道刺帝的秘闻,所有不幸的一切都会随着时间的流水冲散。
就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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