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归自谣》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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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我有能耐,假若陆大人心里没有半分位置留给殿下,此计形同虚设。”
宜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听叶秋娘说道:“戏本却是没有了,我在此处滞留许久,也该走了。殿下只需牢记我与你说的话,好好珍惜你与陆禾的姻缘才是。”
“你要去哪儿?回希夷园么?”不知为何,宜阳对叶秋娘有股似乎与生俱来的亲近感,从见面起便丝毫不在意她言行措辞上的僭越逾矩。
说话间,叶秋娘已经饮尽清茶,缓缓起身,答道:“游历四方而已,有缘再见罢。”
纤手扣上门扉,在檐下与出浴后一身清爽的陆禾相遇,叶秋娘与她相视一笑,临行时忽向她道:“大厦将倾,陆大人应及早寻好庇护所,勿蹈前人覆辙。”
陆禾脑中琴弦一紧,猝然绷断一条,忙攥住她,沉声问道:“此话何意?”
叶秋娘不动声色地往宜阳的房内一瞥,答非所问:“愿你二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出浴后本想进屋询问宜阳自己今夜歇在何处,哪知遇上叶秋娘这一变故,她整个人浑浑噩噩地径直坐在了宜阳的床沿一侧。
宜阳见她门也不关,自起身去关了严实,插上门闩,屋内只四角燃着炭盆,地砖下没有铺设地龙,冷风呼呼刮来,冻人得很。
从妆奁盒中拿出象牙角梳,走到床沿,摘下她束发的青玉簪子,如瀑青丝应声散落,掬起发丝轻柔地自上而下梳理,宜阳并非第一次见她披散长发的阴柔模样,许是沐浴后体带清香,水汽萦绕,她的眉宇间蓦地又增添了许多以往不曾见过的温婉。宜阳看得出了神,情不自禁间,象牙角梳从手中脱落,砸到脚背上将她惊醒,撞上陆禾疑惑的目光,微微笑了笑,轻轻扳过她的双肩,向她道:“你有多少年未穿女装了?穿一次给我看看可好?”
不待陆禾答复,她又自个儿推翻了询问:“不好——还是一年后,我嫁给你,洞房花烛时你再偷偷换上,当做聘礼。”
“殿下……阿嚏——!”
陆禾猛地打了个喷嚏,宜阳这才看见她衣着单薄,忙将她推攘着进了床榻里侧,掀开衾被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殿下,这……于礼不合……”
宜阳除掉靴袜,也跟着钻进了被汤婆子烘得暖融融的衾被里,捂着她的嘴不令她说出那些个生硬的礼节规矩之话,见她老实了,松开手来,为她掖好被角,侧过身去背对着她,还特地躺远了些,心里擂鼓似的七上八下,咽了咽口水,轻声道:“就这么一张床榻,你不与我睡,大冬天的想冻死不成?我……我来茂州这许久,想通了许多事。自然,嘴上说的话我也不强求你当真,你能千里迢迢地来看我,我已经很满足了。换穿女装的事我不过说笑罢了,你喜欢做就做不喜欢做也不必当做旨意去遵守,我只想让你与我在一块儿时轻松自在些。”
第67章
京师四方辐辏,英才荟萃,各路消息自然也比寻常州府灵通些。(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年后,府衙开印。
徐谦在梁州候了许久也未曾收到朝廷的征辟,他虽是武将,可头脑却甚为灵活不输文臣,遣人打听了一番才知信都朝廷里接连出了两桩大事。晟王造反的事天下皆知还好说,棠辞的事传得风风雨雨,不知经了多少人的口,十个人说的有九个不同。可无论怎地,两件事都与前朝有关,这个当头上,秦延再是□□乏术也紧赶着与徐谦托付的那位旧友通了消息,令他将保荐之事暂且压一压。
驰骋沙场之人难免有些血气方刚,即便扎在书堆里十数年也挣不脱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这句话的桎梏。康乐年间秦延与徐谦虽一个在文一个在武,私交却是甚好的,因此也熟稔他的脾气,使那旧友先瞒着他,不定他骨子里的那股拧劲儿哪日上来了,误打误撞地闹出什么幺蛾子。
徐谦得知此事后砸吧砸吧嘴,半晌都品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这孩子,心思手段到底比不得皇帝沉重狠辣,如此一劫,不知是祸是福。
凉州,极北之地,与京师千里之遥,皇帝虽老了,齐王,却还是那个齐王,丝毫未变啊。
他捻须思忖良久,写了一封手书托人带到凉州。
晟王终究难免一死,饮鸩自尽留了颜面。
其妻妾子女纷纷除去宗籍贬为庶人,逐出帝京,天潢贵胄朝夕间沦为布衣百姓,令世人唏嘘不已。
淳祐十三年注定是一个不会平静的年份,信都民众每日聚集在茶寮梨园呷茶看戏,谈资比梨园层出不穷的戏目更替得还快些。
晟王造反的事犹在舌尖上回味,不知谁点燃了话头,转眼间又去说道去年科举琼林宴上补录的那位探花郎原来竟是卸下红妆的姑娘家。此事传得风风雨雨,好嚼舌根的妇人又去几个酒楼逮着几个偷摸出宫私卖廊下内酒的小内侍,好说歹说,小内侍都一脸讳莫如深的模样,轻易不敢透露半句内情。
棠辞好端端一个半只脚踏入皇家大门的郡马为何短短时日内受了重刑不说还遭贬谪去了凉州参军?是女扮男装的身份秘密败露还是为晟王求情而惨遭牵连?除了少数知情者,在街头巷尾市井百姓不知头尾的流言中业已成为一桩无头悬案。
民众各持己见众说纷纭,争执到最后,却都长吁短叹地怜悯同情了一番。
甜水巷。
樵青与渔僮上街采买,屋舍庭院中只有柔珂与棠辞。
豫王府的医官、流散各地的名医乃至太医院的医正都请了来,仍无一人敢言之凿凿地断言安心静养药膳滋补后两条腿会健步如初。
左颊上的纱布前几日拆开,细细小小的一枚“妄”字,黑色的字形,边缘结痂,微微向上凸起。原本无甚稀奇,可搁在棠辞的脸上,与精致如画的右颊只稍一对比,就瞧出了狰狞的味道。
棠辞将养了几近一月,离动身前往凉州的日子也不远了,手上撑着木棍勉强可走上一两步,却连长久的站立也甚为耗费心身。
日复一日的原地踏步毫无进步,所剩无几的自信与耐心也消磨殆尽。
接连两日,棠辞又回到了初醒时的模样,躺在床上不发一言,十分排斥与外人相见与对话。
这期间,春华带着懿慈亲手做的食物来过几次,每次都是当着她的面说说笑笑,一踏出房门眼泪便止不住地掉下来,回宫后也将实情瞒个三四分才敢说给懿慈听。
时近正午,日色正好,淡淡的一层橘黄从云底钻出,投射大地。
庭院里的腊梅悉数绽放,饱满的花瓣缀在枝头,令人见之愉悦。
石桌上搁着四菜一汤,俱是滋补之物。
棠辞坐在木制的轮椅上,起筷扒饭,头垂得很低,几乎埋进碗里,也不知夹菜,柔珂给她夹什么就吃什么。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一颤,视线渐渐定格在左手边的一盅筒骨汤上。
骨汤熬得浓稠,装碗时拂去了表层的浮油,热气渐渐消散,乳白色的骨汤上倒映着她的脸颊。
轻风一吹,水面微皱,左颊上的疤痕蓦地化作蜿蜒游动的几条弯弯曲曲的小蛇,丑陋又可怖。
指间松动,竹筷从中掉落,掉在脚边,她想弯腰去捡,柔珂快她一步,捡了竹筷,起身欲去灶房拿双干净的。
棠辞猛地将她拽住,扯了扯她的衣角,沙哑道:“不必,我饱了。”
柔珂瞟了一眼桌上的瓷碗,饭粒仍堆作小山,鱼肉还好端端地搁在面上。
“那喝碗汤。”柔珂坐下来,从旁拿了只汤碗,舀了半满,递到她眼前。
棠辞闭上眼睛,端了汤碗,不自觉地皱着眉头咕咚咕咚地喝进了肚子里。
用完午膳后,柔珂将碗筷收入灶房。
庭院不大,棠辞一个人坐在轮椅上,被伤痛百般折磨后的背影愈加瘦削,两三片腊梅花瓣飘落在她的肩头。她一动不动地停在那处,竟还不如落花浪迹天涯来得自在,看得人鼻间一阵酸涩。
柔珂站在檐下,棠辞寂寥孤寂的身影烙在她的心头,滚烫而刺痛。
放轻步子走了过去,见她在盯着青石板上用石子儿划出的几条白痕看,蹲身下来仰头看她,微笑道:“偷懒了几日,今日倒老实了?”
每日以石桌为始,棠辞或是手撑木棍或是由柔珂搀扶着,举步维艰地向前迈步,太阳落山时在她力所能及的地方划上一条白痕以作标识。
如今,眼前的几条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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