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灵梦舞·归晚》第110章


“嘘,要开始了。”她却抬扇轻拍了一下我的脑袋,轻声道,“好好看,这可是公主专门为二位准备的舞。”
说话间,台上的绿衫女子已收剑入鞘,轻而定地对着台下简单地道,“谢谢你们前来,今日燕门一舞,也是我乐歆薇此生的最后一舞。”
话音刚落,台下登时一片哗然。
可她却置若罔闻般地当众将自己如瀑布般的长发从容地挽了起来,露出了白皙修长的玉颈。
而这时,另一人徐徐踏上高台,是一名满脸胡渣看起来喝得醉醺醺的大叔。
我的瞳仁猛地一缩。
竟然是他。。。怎么连这个人也来了。。。
“抱歉。。。迟到了。。。但只有在燕门关才能喝到比较正宗的漠北马奶酒啊。。。”那大叔提着一把看起来十分破旧的箜篌,懒洋洋地盘地坐了下来。
正当人们觉得这位稀里糊涂的醉汉定会被这位花魁姑娘一脚踹下高台时,她却深吸一口气,握剑当胸,剑锋指天,对着这大叔道了一句,“开始吧。”
那醉汉哑笑了一声,下一瞬,手指乍动,琴声如落花流水般悠扬地蔓延开来。
谁都不曾想这般邋里邋遢的醉汉竟能弹出如此柔情百转的曲子。
卫昕悦随着琴声雍容而舞,扬臂,欲说还休明眸皓腕。低腰,又含着一缕惆怅,像似在倾诉无法开口的爱意。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身边的怪人幽幽叹息,“这就是《越人》啊。。。听说当年翎帝和冷后月下定情,便是缘由此曲。”
我心中一惊,还未来得及阻止,慕容盈已喃喃发问,“翎帝。。。冷后。。。?”
那怪人微微一笑,却没任何解释,只是伸扇一指,“看,到《梨雨》了,传闻翎帝此生最爱的便是梨花。。。送给冷后的定情信物也是一支梨花簪。。。”
台上的女子轻盈地旋转,衣袂飘飞,恍若飞燕。忽如间水袖甩开,无数白绢制成的梨花瓣从袖中喷薄而出,飘飘荡荡地凌空而下,牵着缕缕沉香,清冽绝艳,难舍难收。。。
“可惜梨花虽美。。。却终究寓意不好罢。。两情相悦,还是抵不过一朝别离啊。。。”
怪人的话音未落,琴音一转猛地像似如炸裂一般惊响,仿佛一骑当先冲杀于千军万马之中。沙场之音登时在风尘之地激荡,不曾防备的人们惊得瞪大了双眸,更有甚者险些跌倒在地。
“瞧,到《入阵》了。。。唉。。。可惜谁能想到,此局一入。。。怕是再难抽身了。。。”怪人感慨道,“漠北一战,帝遇王,战场相知,惺惺相惜,两人皆乃当世不输于伟丈夫的英杰啊。。。”
剑光闪烁,台上女子身上宽大的白袍突然爆裂,露出底下的绯色裙衫,身随剑走,如同一骗红叶飘再寒芒之中,应和着变得抑扬顿挫的异国曲调。
众人皆惊叹不已。
“壮哉。。。悲哉。。。”怪人却喃喃自语,“可谁曾想。。。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此时琴声减缓,再转,竟变得飘忽不定,女子手中的剑一下子像似变得无比沉重,挥舞地很吃力,她的眸光一下子变得悲伤和凄凉。她手中慢慢旋舞着剑,仿佛舞尽了繁华落寞,欢喜悲哀,明媚阴郁。。。舞到极处,仿若要随风而去。
“《归晚》。。。到底是归晚了吧。。。?”怪人长叹了一声道,“至此,帝的心中藏了两个人,但她。。。却始终都是一个人了。。。这么多年了。。。无论帝怎么做。。。始终都是一个人啊。。。”
曲调再缓,再沉,每一个音节都像似不忍发出来一般,颤的人心一抖一抖。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故事。。。我好像听过呢。。。”慕容盈忽然道。
我听她声音有异,忙转眸望去,不知何时,她竟泪流满面。
整座城池忽然变得寂静了起来,只有台上喑哑的琴声和剑声。
“真是首孤独的舞啊。不该这么孤独的啊。。。这个故事的结局。。。不该是如此孤独啊。。。”
怪人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们一眼,便踏上高台,对着女子微微一笑,忽伸手拽住她腰间的衣带,轻轻一拉,抛下大片绯红,露出她内里水蓝色的裙衫。怪人再一扬手中纸扇,宽袍广袖随之洋洋洒开,整个人更像是变成了云中之鹤,在剑影中配合着女子缥缈错落地击节起舞。
这时,弹箜篌的醉汉也忽然放声而歌:
君不见悲欢离合古今事,
弹指刹那俱成空;
君不见唐虞揖逊三杯酒,
汤武征诛一局棋;
君不见昔日故人何所归,
美人垂泪无人知。
美人垂泪。。。无人知啊。。。
醉汉沙哑的声音像一把割开时间的刃,应和着台上隔扇相望仿若隔世的两人,时而铿锵,时而戚戚。像似在诉说一段无人知晓无疾而终便匿于年华的往事,一曲终了,天地也为之静默。
是谁的一生如此悲怆难言,若是人间没有此舞,又该如此抒置?
台上剑舞收敛,女子倚在怪人背后,缓缓摘下面纱,露出了一张令人惊艳的泪眼婆娑的绝世容颜。她仰天怅然地呢喃,“君不见啊君不见。。。可即便是看见了。。。世间又有几人能够懂您呢?”
台下一片静默,人们难以呼吸地盯着台上,良久,不知谁第一个拍起掌来,然后掌声如潮,经久不息。
在震耳欲聋的喧哗中,我看见慕容盈含泪启唇,吐出了两个字。
“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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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谢启山带着数名侍卫重新赶回如意楼时,只闻掌声雷动,他忙推开人潮,登阶查看。
看到卫昕悦的时候他生生愣住了,直到对上她的眼睛时,他才勉强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方才对本官不敬的。。。莫不是姑娘吧?”
“是我又如何?”卫昕悦斜了他一眼,冷冷地道。
她身旁穿着青色长袍的怪人开始苦恼地摸着袖子,像似在摸索什么。
“这。。。姑娘你这可不成。。。”男人一下子涨红了脸,结巴了起来,“根据我大燕国法。。。意图伤害朝廷命官可是。。。可是不小的罪名。。。”
“啊!终于找到了!”怪人突然低呼了一声,朝谢启山举起一块令牌,清了清嗓子道,“根据我大燕国法,下臣见到公主,理应跪叩行大礼吧。”
谢启山呆呆地望着那块明晃晃的令牌,一字一字地喃喃念叨,“长,宁,公,主”
“。。。你是说。。。她就是太后刚封的。。。长宁公主。。。?”
“如假包换。”怪人摇着雪白的纸扇,笑嘻嘻地望着脸色渐差的男人。
“那你。。。你又是谁?”
“我?”
怪人一收纸扇,一敛笑意,“在下不才,不过是宫中多如牛毛的画师之一——”
“南苑,李惜追。”
☆、72。临终言
清晨; 第一缕阳光倾洒在漠北辽阔如茵的草原上; 无边无际地绵延开来。
远处绿草和蓝天相接的地带,风吹草动便可以看到牛羊缓缓行,隐隐约约还能听见牧人哼唱着轻快的曲子。
我带着她们无言地行走了很久; 直至一处不起眼的青丘。
丘前有一矮矮斜斜的石碑,迎着暮光斑驳而立; 上面却未刻一字。
“就是这里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身; 对着怔怔站在我身后的慕容盈和卫昕悦沉沉说道,
“按照那个人的遗愿; 我将她们埋在了这里,埋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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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
“驾!驾!驾!”
马车飞驰; 段无忧拼命地抽打着马匹。
颠簸的车厢里,她一直低着头,紧紧抱着怀中的绯衣女子; 如同一尊木雕般一动不动。
长风透过薄帘吹动她染血的发丝; 淡淡的晨光也在她的背后斜斜交织; 那些淡薄的影子看起来像血堆砌的朝霞; 又像朝生暮死的蜉蝣一样; 带着透明而脆弱的薄翅。她安静地垂眸望着我跪在车厢里泣不成声地抱着身子渐渐变得冰凉的慕容盈。脸上的神情我见了也形容不出。
我觉得冷,却形容不出到底有多冷; 就好像因为太过寒冷; 已经入骨入髓了反倒不再有什么感觉了。
我也有些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跟着她踏上这趟前往漠北的马车的; 勉强只记得一滴温热的鲜血顺着那柄发生异变的刀尖猛然滴到我的额前。在刺眼的阳光下; 一个淡薄得好像随时都会消失的光影将刀柄强塞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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