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不住公主》第227章


赵竹玥吃过了奶,就在床上睡着,她小小一团,却睡在床正中,胳膊腿儿撒开,一股王霸之气。
只有在赵竹玥睡着时,怎么戳她腮帮都没反应。
楚九书盯着小孩,好玩儿地看了半晌,骤然起身,神情不复方才轻松自在,颇有些黯然。
窗户吱呀一声推开,楚九书回头看了眼,赵竹玥睡得正香,并没醒来。
漫天沉寂漆黑,连半粒星辰都没有。
吸入胸腔中的空气冻得楚九书一个哆嗦,他无牵无挂,自来自去,纵然此刻身死,也没什么遗憾。
就在神思纵驰天地时,一面笑靥幽幽浮上脑海。
楚九书动作生硬地关上窗户,那砰然一声,让睡着的赵竹玥手脚舒展了一下。
楚九书沿桌坐下,却听见耳畔响起暮云说的,“整个北狄都是我的,真要出了什么事,数十万大军,还堵不住攸攸之口?”
那夜他身份被戳穿,连身体的缺陷也被发现,那暮云公主,却只懒懒趴在他的身上,将锦袍抖落,裹覆住他的身躯,说了如上一番话。
但她要他偷来赵竹玥做北狄继承人时,楚九书又萌生疑虑,哪可能真不介意无后。暮云是女子不错,却也是北狄将来的王,她有那个能耐。人生确然倥偬,但一朝一夕,又真实存在。要是暮云能替他报仇,他自然不介意将此身作赌注,他的生死、容貌、声音,甚至情感,他这一辈子所有,都赌在为亲妹报仇一事上。何须介怀那些虚无之事,至于自尊,早在那间简陋小院之中,被去势当时他已经都抛却。
可为什么,方才片刻放空下来,他却会想起无聊的儿女情长。
大概,是独行的日子太漫长。
楚九书走近床边,将赵竹玥拿被子一卷,也不管小孩乐意不乐意,塞到一个被卷里只让她占据很小一点床脚。
自躺下闭目休息。
……
除夕前一日,皇宫中与逆臣睿王有干系的宫人一律被拘拿,等候赵乾永回宫发落。
是夜,在大秦史书被记为“中安清乱”,共五十三名大臣入罪,有干系者入狱达三百零七人,漏网之鱼计五十六人。
火把照彻中安城巷道,蔡荣满面倦容,被押解出府门的是赵乾泱时任命的刑部尚书,已是年过六旬的老者。
两名士兵将他双臂扳在身后紧压于背心,一把年纪的刑部尚书哪吃得这等苦,却不发出一声痛音。
陈硕拨转马头,蔡荣面无表情低眉命令士兵:“押走,清点仔细了?可别漏了什么人。”
“还能有什么人,我看都是端王有意,拿下中安城这么些天,才实施抓捕。”陈硕懒洋洋地说,天冷得他根本懒怠出门,“来之前我让听风楼雅韵阁温着酒,这是最后一家了吧?”
蔡荣命人拿来册子,捉笔答道:“是最后一家,共三十七口人。”
本如同个粽子一样不发一言缩着的刑部尚书猛然抬头叫道:“蔡荣!”
蔡荣微微眯起眼,曼声道:“李大人。”
李陵将脖子一梗,“无知小儿,还记得老夫?”
蔡荣拿笔杆搔后脖子,想了又想,开口笑道:“记得,当年跟着我老子打仗,路过你瑞丰,亏李大人那夜睡得正熟,才丧了我老子的性命,哪儿能忘?岂敢忘?”
李陵气得浑身直抖,破口大骂起来,双腿隔着丈许仍向前踢蹬,意欲把蔡荣从马上踹下来。
“我李陵一人行事,你拿我全家性命偿还,不怕将来遭报应吗?”
“报应?”蔡荣笑了笑,抬头望天,半晌,沉吟道:“今日不就是你李大人的报应吗?带走。”
李陵口中仍不干净,士兵随意拿了条汗巾子堵住他的嘴。本来街道阒寂,这一下李陵不出声,更是只剩下遥远隐约的狗吠。
“蔡兄不必放在心上,此乃天意。”陈硕年纪轻,不过老子在官场,自来也有所耳闻蔡家一些旧事。
蔡荣一愣,大笑道:“对,兄弟说得对,天意。就不知道,我们弟兄的天意在何处。”
陈硕虚虚一抱拳:“自有明君在上。”
火把扯出丹朱巷,马蹄自远去,又过得个把时辰,一袭黑沉沉的斗篷裹着个人影推开虚掩的李家大门。
寒风吹拂过满院森森树影。
随脚步声接近,竹盖掩住的大水缸里极其细微地发出一声水响。
人影伸出的手腕上扎着武人袍带,收束着袖口,他手指有力,勾住竹盖上的一撮麻绳,僵持片刻。
只闻一声水响,伴随重物落地。
竹盖连同紧紧抓着竹盖的半大小子被提出水缸。
是个不足十三的少年,李陵家中幼子,瞪着一双圆眼。半身被水浸得湿透的衣裳,让凛冽雪风一吹,就冻成了冰。
“你,跟着我走。”
李陵幼子将那侠客装扮的男子盯着,只是僵持不肯起身。
男人大掌捉住他的胳膊,直接甩到背上,拽着他两条冰棍似的手臂,令他环住自己脖颈。
“你……你是谁?”李蒙从格格作响的齿间挤出一句话,又补了句,“怎么知道我躲在这里?”
“我是你师父。”男人的声音如同从肺腑之中发出,李蒙紧张了一整天,此时头脑中昏沉,只记住了他虎口上纹着的那头凶兽,是一头即使凝固在画面中仍然杀气腾腾的穷奇。
此刻听风楼中,陈硕洗完手回来,满头水珠。
蔡荣猛一把将他拽到身边坐下,拍他的肩说:“这么冷的天,陈弟还洗脸,快,取一盏温酒来,给将军暖身。”
陈硕咳嗽两声,讪讪道:“说不得说不得,我算什么将军。”
“哎,虎父无犬子,将门之后,岂可小觑?”
在座俱是大秦如今新入中安的将军,虽随赵乾德麾下,却都知道那是个对朝政无心的,经此一乱,朝中众人又得重新站队。
陈硕说不得只能饮下这杯不容易喝的酒,心不在焉地瞟门口。
五更天,一屋子衣袍凌乱的臣子被叫起来,各家派出来的家丁七嘴八舌汇报,都是说同一件事,赵乾永的圣驾已到了中安城外。
各家的起来穿衣,忙乱中你踹我一脚我推你一把,穿戴整齐后,彼此一相视,都不由正身肃严,知道这都是将来要一起在朝上站岗的弟兄了。
走出了门,蔡荣对走廊拐角的陈硕招手。
陈硕家的跑下楼去,陈硕掸了掸衣袍,走来。
“你小子起得早,昨夜酒喝太多,肚子难受,走,楼下吃碗豆腐脑,接皇上的驾去。”蔡荣揽过陈硕的肩,没见他眸内另有一抹复杂神色,倒是陈硕也笑了起来,与蔡荣勾肩搭背步出听风楼。
☆、一七六
晨曦伴随山谷间的清风掠入马车内,赵步光醒来,先问过时辰。
已是卯时初刻,她一醒,无论动作再轻,位高权重的两个女人都比她更加浅眠。路上赵步光为了方便睡觉,用一条长布带把赵平承挂在胸前,那带子紧紧兜着赵平承,像个网状的袋子。
“起来了,小懒虫。”赵步光戳戳赵平承圆鼓鼓的脸,婴孩睁开眼睛,只眨了两下,就恢复精神。
已近中安城,车队放缓速度,在城外三十里地处停了下来。
也是应当,一众后妃等人,包括皇帝在内,都要洗洗漱漱,不然灰头土脸出现在中安百姓面前岂不丢了天家颜面。逆臣已除,与离开中安的心境全然不同,嫔妃们都有说有笑。
不远处都翠服侍赵乾永在漱口。
赵步光醒得早,趁薛太后等人下车去洗漱,在车上给赵平承喂奶,赵平承吃饱之后,也不想睡了,咿咿呀呀地发出声音。
赵步光把他从小被子里解出来,放在锦垫上,一得解放,赵平承欢天喜地地舒展开手脚,一面咿咿呀呀说些赵步光听不懂的话。
女人当了孩子,就算小东西做的不过是些毫无意味的动作,也都觉得可爱非常。
闻人欢的婢女送来清水,赵步光给赵平承擦脸,让冷水一冰,赵平承小脸儿冻得发红,嘴里不住“啊啊啊”的,揪住赵步光的食指就往嘴里塞。
赵步光忍不住笑了,给擦完便掩上小被子,天还很冷。
抱着赵平承下车溜溜,士兵们起锅造饭,炊烟已起。这几天路上赵步光都是喝的肉粥,车队忙着赶路,路上也都只是打尖,从不住店,这才紧赶慢赶能在今日赶到中安。
刚喝了两口,远山如黛,赵步光眸光凝注在一片青山之中,那雾气散开在她眼中,涌入心肺的清冽空气,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忽然赵步光觉得下巴痒痒,一股湿热,低下眼。
赵平承撅着个嘴,仰着肥乎乎的脖子,吃力地想去亲赵步光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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