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本演绎》第142章


侯秉钧稀里糊涂过了大半辈子,万万没想到有人和他不谋而合。
外面三人无从得知里面在讨论信任名额的问题,里面三人也听不到外面在吵“我们中间谁是超级大反派”。
话是赵立斌挑起来的。
女人们进了厨房,他起身开窗,丢了那支在手里捏太久被汗打湿的烟,拿新的点上,道:“我老婆肯定不是那什么博士,我也敢说自己不是。”
满脑门汗水在正午的阳光下晶莹闪亮。
万鸿洲挽起衬衫衣袖,解开领口两颗扣子,慢条斯理道:“容我做个听说理解,赵总的意思是,我和小侯爷中间必然有个人是‘博士’。”
赵立斌狠狠吸口烟,拎起喝了一半的瓶装啤酒放在窗台,手背挨着淌水的瓶身,没着急喝。
“你不明说是小侯爷,那么只剩下我。”万鸿洲说,“咱们也别随便说是谁,不是谁。”
赵立斌“呸”地远远吐掉烟头,嘴对着瓶口,眼睛却望向小侯爷,“万老师应该还不知道,苏姐家那晚失窃,很有蹊跷。”
“洗耳恭听。”万鸿洲似乎嫌反光刺眼,椅子一转,进入无光角落。
“我记得很清楚,每一次失窃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赵立斌拉下窗帘,指指脑门,“耻辱柱上钉着呢。”
那晚苏姐在家给女儿办升学宴,邀请了不少亲朋好友,女儿的老师同学。
但在场很少有宾客知道,老侯爷中途离过席。
他去完洗手间回来,突然说自己的怀表丢了,说那表是他在英国时,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爵士送给他的。
苏姐马上通知所有的保安去找那块所谓的金表。
“后来发生什么,我们大家都知道……”
侯秉钧听不下去了,他箭步冲到厨房门口,一下下拍着那扇质地坚硬的金属门。
他不想听那两个人一唱一和。
他自认跟赵立斌是惺惺相惜的朋友。
那年,他在火车站饭馆吃面,正巧碰到一小偷偷东西,侯秉钧还想着怎么提醒那姑娘,赵立斌却二话不说冲上去当场摁住小偷。
赵立斌和常颖认识,也是他介绍的。
万鸿洲是他匿名资助多年的山区贫困学生。第一份家教工作还是他侯秉钧介绍给他的。
现在,两个朋友都当他真傻子似的,把脏水往他身上泼。
*
杨小米敲响厨房窗户,陈溪把窗打开一条缝隙。
“让他进来。”
陈溪想问她什么,抬头看到了闪红点的摄像头。
门开了一道缝,她和小侯爷四目相对。
小侯爷忽然扭头冲那两人喊:“后来!后来我家也被偷了!”
*
小侯爷进厨房,万鸿洲和赵立斌仍未离开角落。两人的位置占据了房间不多的监控暗角,在麦克风收音范围外。
星琪戴上一只耳机,反复听赵立斌和万鸿洲离开座位前的录音,目不转睛地望着屏幕,问自己:“这两个人中间肯定有一个是博士,是谁?”
她没听到自己说话,但随即,被耳旁一股温热的气流唤醒了,转头抢在侦探开口之前噙住她微启的唇,“夏老师不许作弊。”
她要自己找出博士。
夏老师点头说“好”,顺势在她唇瓣上蹭了几下。
分开后,侦探眼眉弯弯一本满足。
星琪定定地望了她一会儿,恼恨地咬她耳垂。
小侯爷被放进厨房,刚因他拍门中断的思绪眼看差点儿就连接上了,却被侦探彻底打散。
嗅着阔别多日的玉兰香和檀香,星琪莫名地松了口气。
然后,她想到了。
“苏姐家去完不久,我就去了小侯爷家,拿走了青铜虎符和一只翠玉扳指。这两样东西应该不在失物列表。”
“保险柜还有一只金怀表,表很旧,表链的扣环是新的。我感觉主人很喜欢,就留下了。”
星琪在记忆深处挖掘久远的过去,“这家是我印象中最顺利的一家,既没保安,也没开警报器。”
“但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第一次去苏姐家,”星琪眼眶发红,轻轻吸鼻子,“不仅因为那是第一次,还有,我是突然被送到那里去的。”
很匆忙。
平面图是路上才看的。
那地方有很多客人,前院吵吵闹闹,平面图标注的保险库附近有保安巡逻。
她希望保安巡逻一辈子,但是天不遂人愿,几分钟后,保安全部撤离。
“有人送我过去,有人引走保安,有人接应我转送赃物。”
一切都肇始于那天。
☆、满载(10)
“一切肇始于那天。”
说到这里; 余光瞥见侦探手在领口打转; 先是解开衣扣; 然后拨了下衣领。
大约是房间太热,星琪看到一颗明晃晃的汗珠从她耳根沿着颈子下滑。
“那天……”星琪抱起水瓶抿了口; 后知后觉温度确实有点高,气压很低。
外面天色突然暗下来; 风吹动树枝来回摇摆。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三次了; 星琪想。
思路第三次被侦探拦腰截断,她又忘了刚才想说什么,只好摇摇头; 眼巴巴地瞪着屏幕,期望凭空跳出剧透弹幕,给某人打出“博士”的标记。
厨房气氛相对和谐。 
小侯爷化悲愤为食欲; 以近乎抢的动作从锅里捞出一只鸡腿,左右手来回换了几下; 吹几口气; 便急不可耐地塞进嘴里,用油乎乎的手擦眼。 
“小侯爷,”苏姐开口; “你昨天提到老头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 
侯家老头子是始作俑者、罪魁祸首、万恶之源——星琪在几十米外对着屏幕无声回答。
屏幕里,小侯爷“呼哧呼哧”大喘气,鸡肉烫得他直抹汗,眼周围也有水光。
他指着嘴巴外的半只鸡腿; 示意自己没空说话。
陈溪、苏姐、常颖三双眼睛望着他,摆明这次不会轻易放过他。
等小侯爷把鸡肉咽下去,苏姐又问了一遍,他支支吾吾地说:“老头子立了遗嘱。”
老头子这把年纪立遗嘱不稀奇。 
侯秉钧自认没那么看重钱财,他曾当众说过哪怕老头子把所有家产都捐给慈善机构他都无所谓。 
他妈走得早,就算老头子有第二春,外面多了一个或几个素未谋面的弟弟妹妹,老头子为了补偿,把财产留给他们,侯秉钧也能接受。 
但侯秉钧不懂为什么老头子在遗嘱上写着陌生人的名字,前面列了一堆条件,无外乎都和陵墓有关。
老头子八成老糊涂了,把陵墓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好像死了住进陵墓,下辈子就能称王称帝。
有东西垫肚子,小侯爷彻底打开话匣子,巴拉巴拉说起对老头子的种种疑惑和不解。
他甚至不给苏姐插话的机会。
陈溪掏了几次耳朵表达自己的不耐烦,小侯爷都装作没看见,又或者真的没看见。
“其实我很纳闷为什么你说别出去,大家就真的不出去了。”星琪抱着膝盖,想往侦探肩上靠,又担心被就地正法,于是以稍显别扭的姿势侧坐,索性另开话题。
“第七天了。” 
夏小珘耳朵会红,靠近时明显感觉得到心脏乱跳,但回望的眼神专注,说话时语调几无变化,仿佛情感和理智完全把这个人分成两半。 
被正装肃然的侦探就地办了也不错。星琪瞄着身边的人,胡乱地想。
半晌,她回过神,“什么七天?”
“从我告诉大家你‘逃走’,今天是第七天。” 
“是哦。”星琪从侦探口袋摸出一颗绿叶糖,“所以我真的骗到‘博士’,让他以为我着急跑路,偷了陈总的东西。”
“骗到了。”侦探扬起嘴角,露出让人心里敲鼓的笑容。
此人脑门有汗,眼睛有电。
星琪心虚地转开目光,思索着要不要拿毛巾给夏小珘擦汗。但她懒得去浴室,干脆用矿泉水浸湿毛巾,顺手贴在自己后颈。 
才贴上去被侦探不由分说地拿下,“凉。”
微弱的气流拂过头顶,星琪鼓起脸颊,闷哼哼地说:“我热。”
然后背过手,掩耳盗铃地搓平了手臂上凸起的鸟肌。
真奇怪。 
可能是低气压导致心浮气躁,也可能置身山林,自然氛围容易激发原始的未加修饰的本能。 
她感觉夏小珘由内而外散发着“准备好还债了吗”的气息——还的自然是她离开羡鱼村前天晚上的债。 
但是夏小珘不明确表示,星琪也没有明确拒绝的机会。
如果明确表示了,她也许会什么都不管,干脆先让侦探揭开谜底,赶紧回家。 
不行不行,不能自暴自弃。
星琪咬碎糖,看回屏幕。 
赵立斌和万鸿洲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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