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潋滟》第167章

正因为有杨利华的袒护，她才一次又一次地躲过了被杀的噩运。
杨利华一死，宇文娥英才慌了，惊了，痛了。也醒了。
可是，一切都晚了，杨利华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她永远地离开她了，是为了救她而死。
娘亲，不要离开我。娘亲，我想你……
她一遍又一遍地唤着杨利华，心中从来没有如此难受过。
虽然她痴了，傻了，疯癫了，但杨利华在世的时候，为她选好的夫婿李敏仍然愿意娶她。虽然杨坚许他反婚。
她是嫁给李敏了，但杨坚并没有给她一个风光的大嫁。
好在柱国府除了李敏和宇文娥英，还有一些下人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人了。宇文娥英虽然疯了，但柱国府中没有人瞧不起她。李敏的家人都在老家，没有来大兴。他们也不知道李敏娶了一个疯女。
而李敏是真的不嫌弃宇文娥英，待她像正常人一般，并没有刻意地把她当痴女对待。
“娘亲，娘亲……”
见到李敏来了，宇文娥英会亲昵地上前拉住他的手，唤他娘亲。
李敏则是温柔的看着她，柔声地对她道：“娘子，我不是你的娘亲，我是你的相公！你又认错了吧？没关系，下次记住就行了！记得，我是你相公！你要喊我相公，不要再喊娘亲了！”
宇文娥英愣了一下，歪着头道：“相公？”
“唉，这就对了吗！以后不要这么调皮了！”
李敏乐呵呵地笑着，心中甚是宽慰。
他们刚成亲的时候，无论李敏对她说什么，她都是没有回应，只是痴痴傻傻地唤着“娘亲”，而今，她对他说的话作出一些反应了！相信不久之后，她能好起来也说不定啊！
宇文娥英也咧开嘴朝李敏笑着，然后撒开了李敏的手，一边唤着娘亲，一边朝屋外走去。
后来宇文娥英生下一女，名为李静训。
李敏对其疼爱有加，宇文娥英的病也因此好了一些，虽然还有些疯癫，但跟以前比起来，可是好了许多。
她会抱着女儿小小的身躯，轻声地唤着“训儿”，而不再是喊“娘亲”了。
这让李敏更加宽慰了，他等着宇文娥英真正病好的那一天。
可是宇文娥英总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又糊涂了。
李静训慢慢地长大，也会喊娘亲了。
当她奶声奶气地唤着宇文娥英娘亲的时候，宇文娥英总是会愣神半天。在那一刻，她真的是清醒的。她自然而然地想起已故去多年的杨利华。
自己做了母亲之后，才明白做母亲的辛苦。
她六岁丧父，是杨利华又当爹又当娘的拉扯着她，对于她骄纵的坏脾气，杨利华也是一再的容忍，从来就没有半点的厌烦。
宇文娥英现在想起来，那些年，她定是伤了杨利华的心了。而她自己却半点不知，如今悔悟已晚，杨利华已死，她再也没有机会跟她说声“对不起”了。
片刻的清明之后，宇文娥英又变的疯癫了。杨利华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她已经无法从痛苦和悔恨之中走出来。
清明的时候，她会恨自己，恨自己是个铁石心肠的女子，恨自己是个笨蛋，是个傻子，是个不知好歹的坏女儿……
再多的自责也是于是无补了。
李敏见她这个样子，心中也很是难过。
“娘子，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你母亲也不愿见你一直活在内疚之中！她希望你好好地活着，幸福的活着！这是她最大的心愿！”
每次，他都会这样劝着她。
“相公，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不离不弃！我本是一个罪人，可你和娘亲还是对我这么好……我这个恶人，真的值得你们如此待我吗？”
宇文娥英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她脑子清醒的时候，就会紧紧地抱着李敏，和他说这些痛彻心扉的话，再哭的一塌糊涂。
“你是我的娘子，我是你的相公，我若是不对你好，那是要遭天谴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母亲泉下有知，知道你已悔悟，她定会很欢喜的！”
李敏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劝慰着她。
他对疯癫的宇文娥英这么好，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夫妻，也是想报恩。
若不是宇文娥英看中了他，那他现在还遵守着父亲的遗训，一辈子不得去考官，会在老家碌碌无为而终。
正是因为宇文娥英，他才会有机会见到杨坚，才有机会从平民变成大臣。
宇文娥英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贵人，一个恩人。
一个男版的麻雀变凤凰。
但他知恩图报，对宇文娥英极好。
“可是……娘亲再也不会活过来了……她怎么这么狠心，她怎么可以扔下我就走了呢……她是个自私的母亲，她不是一个好母亲！她死了，是一了百了了，什么都不用管了！她是解脱了！可是我呢，她不管我了！她扔下我就这样走了……”
宇文娥英哭着哭着，疯病又犯了，“娘亲，娘亲，你回来呀……我要你……不要不管我呀……”
又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每次见她这个样子，李敏也是颇觉无奈。
又这样过了好多年，李静训长大了，要出嫁了。
宇文娥英整日里便哭的跟个泪人一般，说什么也不让李静训嫁人。
她不再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娘亲”了，而是改成唤“训儿”了。
“训儿，不要离开娘亲……娘亲需要你……你要是嫁人了，只留下娘亲在这里，娘亲还怎么活呀……”
这时候的她，可是像极了一个可怜的老母亲，虽然她才三十多岁而已，顶多算是半老徐娘。
“娘子，让训儿走吧，训儿走了，你还有我呀，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李敏不厌其烦地劝着她。
“不，我不要你！我要我的训儿！我不要你这个外人陪我！你们都是坏人！只有娘亲和训儿才会对我最好……”
宇文娥英不知道的是，她这话有伤李敏的话。
他们夫妻十几年，到头来，她却把他当作一个外人！还是坏人！在她的心里，只有杨利华和李静训才会真心的待她。其他的人，都是虚情假意！包括李敏！
其实她这是自我保护习惯了，从不让任何人走进她的内心里去。不管她是清醒的，还是糊涂的。而她的心里，也只有杨利华和李静训。
“娘子，我怎么成了外人了呢？我是你相公啊！你看清楚了，我是李敏！你的相公！”
这么多年的真心付出，却只是一个外人！任谁都接受不了！
“我知道你是李敏，我知道……”
宇文娥英有些排斥地和他保持了距离。
然后，她一步一步地退了出去，用陌生的眼光看着他。
“娘子，你怎么了？”
李敏想过去抱抱她，安慰安慰她，她却逃也似的跑了。
“娘子……”
李敏双唇紧抿，拳头不自觉地握起。
李静训出嫁那天，李敏把宇文娥英关在了屋中。因为她不想让李静训嫁人，一直阻止她出嫁。
“还我女儿，李敏，你这个混蛋！”
宇文娥英被关在屋中，她使劲地拍着门，又喊又叫，可是任凭嗓子喊哑，也没有人过来看她一眼。
外面锣？声宣天，宇文娥英的喊叫声被瞬间淹没，没有人能听见她的叫声。
“训儿，我的训儿，回来，到娘亲身边来……”
此刻的宇文娥英是异常清醒的，却又是异常糊涂的。
她的脑中一直都是李静训儿时的可爱模样，奶声奶气地唤着她“娘亲”，然后咯咯的一笑。
“李敏，你这个混蛋……”
宇文娥英不停地咒骂着李敏，眼中有深深的恨意。
李敏本以为，宇文娥英清醒之后，他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他们可以好好地过他们余生了。但让他失望的是，宇文娥英却因为李静训的事恨上了他。
女儿大了当然是要出嫁了，当然要去过她自己的生活。可宇文娥英却想把她永远绑在自己的身边。
李敏有些心灰意冷，原本，整日面对一个疯癫的人，他已经够忍耐的了。可现在，他不想再忍耐了。他的付出得不到她的认可，那他还傻傻的付出做什么呢？
宇文娥英就是一块捂不热的硬石头！
既然她不想理他，那他也不会用他的热脸贴她的冷屁股了。
很快，李敏便娶了一房妾室。宇文娥英也随他去，对他的事也不闻不问。这让李敏更加受伤了。索性从此以后，也不再理她了。
他们虽然住在一个府里，却是极少见面的。就算是见了面，也视如陌路人，谁也不理谁。
李静训也会回柱国府看看，见到爹娘这副样子，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但每次回来，宇文娥英就会拽住她不让她走。次数多了，李静训也不愿意再来了。
她小的时候，宇文娥英疯疯癫癫的，其实并没有真正的管过她这个女儿。所以她对宇文娥英的感情并不深。系狂上圾。
没过多久，宇文娥英就生病了，李敏和李静训也没有来看她。
一直到她死，她也没有把他们父女俩给盼来。
宇文娥英这一生犯的最大的错，就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