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巧成缘[封推]》第303章


小九儿呢?小九儿在家里又怎么样?可有难事?可有烦闷?
宋玦问了许多,独独没问是不是念想自己,因为不用问,答案早在二人心里。
祈男只看一遍,就将内容全记进了心里,长夜漫漫,她只有依仗这个,聊以解愁。
信纸是不忍心再展开的,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难关要过,到时难免要拿它出来看,只怕坏了它筋骨,祈男小心翼翼将其夹进一本画册里,再亲自捧着放上书案去。
玉梭熬出药来倒进碗里,正好品太医也来了,看见她将药喂给田鼠,不觉笑了。
“倒是你们细心,我竟没想到这一茬,”品太医从玉梭手里要过碗来,嗅了嗅,黑色的汤汁上印出他秀气成采的脸庞来:“看起来是真的,且有些药田鼠能受人却不能,我来。。。”
不想他的唇角才挨上碗沿,玉梭一手就抢了回去,品太医来不及反应之下,她已经呷了一口:“我是不怕的,太医开出的药,太医指定的药铺子,我就不信有假,还能吃死了不成?这一路来,若说还有可信的人,也只有品太医一个了。”
话说得真诚而热烈,其实已有表明心迹的意思了。
也是刚才祈男的话怂恿了她,玉梭便借机表白。
品太医微微一怔,他说的不过一句玩笑,玉梭也回了一句玩笑,可玩笑跟玩笑不同,她那头,是当了真的。
“姑娘可别莽撞,”品太医低了头:“药是给有病之人吃的,好好的人误服,反对身体无益。不过姑娘是好心,又只呷一小口,倒也无妨。只是若吃多了,可就不妙了。”
说完,品太医不看玉梭,先就拔脚进屋去了。
祈男扶祈蕙坐了起来,品太医诊过脉后,微微点头:“比昨日是好多了,脉象平稳,虽症候危急,还可医治。”
祈男听听有些发急:“危急?这话怎么说?”
品太医微笑回道:“贵人被下药迷失神智的症结已结,现在症状乃是长久郁结,悲惧忧愁忿恨一时猝集,以致郁火妄行,营失其位。宜用四物汤加黄连、条芩、枯芩三味,连服七八剂就渐渐会平下去了。只是要宽心安神为要,再着不得气苦的了。”
祈蕙听见这话,不觉又要流泪:“以为自己是个有福的,没想到反连累大家!”
祈男忙安慰她,欲将话题岔开,看看八宝格里金自鸣钟,遂向外头叫催:“时辰到了,怎么还不见端药进来?”
先是没见动静,又过了片刻玉梭方才进来,脸色不是太好,手里捧了碗,脚步却有些蹒跚。
祈男笑着向她招手:“快来!”瞥了对方有些发灰的脸,打趣道:“太医来了你也不知道进来上茶?这样糊涂没规矩,将来怎么伺候人?”
玉梭的表情愈发苦楚,手也瑟瑟发起抖来,祈男见状当她害羞,忙叫品太医:“我这里大姐姐占住身子,请烦太医替我接了吧!”
品太医虽有几分不情愿,还是勉强向玉梭伸过手去,因此也打玉梭进屋后,第一眼正视着她。
不料这一眼下去,品太医立即坐不住了,碗还不曾接到手里,人就已经站起来,冲到了玉梭身边。
“良姜取我药箱来要快!”声音嘶哑,急迫可闻。
祈男本不明白,可见品太医如此失了镇定,也知道一定玉梭身上出了事,忙高声叫了锁儿进来,才要扶玉梭坐下,后者已是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是奴婢的不是,是奴婢的不是!”玉梭只说得出这二句话来,人便向后倒去。
锁儿呀了一声忙接住她:“难不成刚才饭里,玉姐姐吃坏了什么?”
可祈男望着玉梭才吐出的地上,两眼已发了直:那不是胃里的污物,原是一大滩血!
品太医一掌就打掉了锁儿还当宝一样扶着的药碗:“是这东西有毒!”
祈男禁打了一个寒噤,身上阴索索起来。
怎么可能?
她疑惑地看着品太医,绝无可能啊!
“药是依了太医吩咐抓来的,荷风亲自去的,煎也是玉梭亲身守着下的手和药材。。。“
祈男的话还没说完,闻风进来的荷风突然变了脸,转身出去,瞬间就抓进个人来。
“刚才门首处你弄鬼!”荷风当了众人面,狠狠将个护院甩丢在地,又重重一脚踩住了命门:“说!这药可是你掉包?!”
荷风的力道不轻下手又狠,那护院被踩的顿时失了人色,龇牙咧嘴起来,可嘴却是紧紧抿起的,不发一语。
荷风冷笑一声:“嘴硬的鸭子只得一个字:死!”说着脚底下又用了三分力道,不料那人咬住了衣角,凭头上汗出得雨淋似的,最后头一偏,竟是真的死了过去。
品太医望望其嘴角流出的白沫,跺脚道:“想那衣角里缝了毒,他服了下去,已然无救!”
荷风猛地松了脚,风一样将那死人拎出门去。
祈男此时眼里只有玉梭,握了手才觉出,对方体温已如冰霜一样,再看脸色,早已没了血色。
品太医一见玉梭的症状便知,那药里被下了鸠红,此药剧毒,却发作缓慢,不经周身血脉流通,亦显现不出毒性来。
此时却已无力回天。
良姜早吓得失了神,捧着大开的药箱说不出一个字,品太医从中摸出只药瓶,揭开来倒出一只青色药丸。
也只能略续些时分了。
玉梭服了药,勉强挣开眼睛,祈男强忍了泪,柔声道:“你也是傻的,有不舒服,怎么不早说?“
其实说早说迟是一样的结局,凡服鸠红者,无一生还。
玉梭张了张口,此时已是发不出声来,心里却苦笑,我怎知是药,还是他?眼睛便看向品太医去。
因在门口吃了他那一句,我便早知,一切已是无望,以为身心各种不适,便由他那的决绝而起。
又岂知是毒药?
☆、第三百七章 回天无力
其实无望的爱情正如一服鸠红,初服时无知无觉,时间久了,再想抽身拔步,哪里容易脱离?
唯有附上一生性命了。
见玉梭的手微微抬起,祈男明白她的心意,示意品太医,后者此时除了后悔自己的回绝,再无他念,因此不用祈男开口,自己就先拉起玉梭的手来。
一如当年送走月儿,同样的情形,同样的气氛,只是人变了,可他对她们怜悯爱惜的心,却从来没变过。
“其实这时节,”品太医的声音极为温柔,只对玉梭道:“杭州早有各样花儿开出来了,。自断桥至苏公堤,但见一带垂杨与桃花相映,且是年春雪甚盛,若在家时,我便常去那里赏景,玉姑娘有心,亦可与我同去。看梅花为寒所勒,与桃杏相次开发,尤为奇观。绿烟红雾,迷漫二十余里。。。。”
玉梭的手渐渐无力,品太医则紧紧握住,生怕那最后一丝温度也掌控不住地逝去,明知是不可挽留,却还在强颜欢笑。
终于,残存的药力发挥出最大的威力,玉梭的嘴角开始渗出丝丝鲜血,可她脸上却带着笑意,因品太医不住的话语里,几乎让她看见了天堂。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且得爱人相伴,实死而无憾。
品太医垂下头去,手心里的幽冷寒气提醒着他,是时候了。
祈男的眼泪挂在下巴上。眼睁睁看品太医抽出手来,口中喃喃道:“怎么不说了?品太医你怎么不说的?玉姐姐还在听呢!你看她脸上的笑她还在听呢!你怎么不说了?”
锁儿偏过头去,哽咽难抬。地上眼前扑鼻的血腥气令她心胆俱裂。
有幽风贴地盘旋,卷起门帘悄悄潜入,簌簌的宛如幽灵的脚步,阴惨惨笑着,不自觉间贴身而来。
荷风喘气从外头进来:“都查明了。那护院被太太的人挟持了家中人口,不得已替之行罪。”
祈男闻所未闻,慢慢走到玉梭身旁。弯腰替她将嘴角拭净,然后轻轻到锁儿道:“到我箱子里。替你玉姐姐捡一套最好的装裹,金玉珠翠,我不在乎,你只拿最好的。”边说。边看了品太医一眼。
品太医重重点了点头:“依我家人之名起讣帖,一应之事,以我侍女之礼落葬,就安放在月儿的墓旁吧。”
这是玉梭最后的心愿。她生前不能完成,至少死后,不会失望。
亲自动手替玉梭擦洗干净,又换上华服,祈男细细替她将挽起发髻,品太医将一只步摇插进她的发间。那是月儿留下的。
玉梭安安静静睡在自己的炕上,面色如常,一如生前。
祈男最后看她一眼。然后决绝地回头,她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忍不住又要流泪。
可惜眼泪是这世上最多余最无用的东西,除了向自己的敌人示弱,再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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