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人家》第100章


端坐卧室桌几旁的明锦,听外间吱呀推门声,回过神,察觉掀帘进来的谭璇面藏郁色,起身问道:“可是七哥出了事?”
谭璇瞧明锦中衣外面套件居家素裙,勉强笑说:“怎么起了,天早着呢。”
说罢,自己先脱去外衫,钻进被窝里,直愣愣平躺着眼睛盯着帐顶,长叹口气:“谭璃惹了大麻烦,怕是在劫难逃。”
此事若不是平王出手将证据给的御史,而是凑巧,恐怕到时自己也要受其牵连,想想只觉一阵无力。
走至床前的明锦听其语气,惊一跳,想问出何事,稍作犹豫便转了话题:“依他的脾性,早晚有这一遭,旦看命数如何了。”
“阿杭理应知晓不少,明儿探探话音。”
话说三年前谭杭没能如愿进翰林院,而是分派至大理寺任职,虽有田昀和出手原因,可大理寺卿何大人提前点头应允的。
“阿璇……”
“嗯?”
“陪你过清贫日子我也心悦……”
谭璇抱紧娇柔的妻子,想说“不会的。”可又说不出这种无任何保证的承诺,只有以吻应答,让接下来的恩爱疲劳暂时替代时下烦忧。
……
为保险起见,第二日谭璇以小聚吃晚饭为由将谭杭约至府中。
“九叔,这等机密之事侄儿哪会知悉。不过何大人几日前偶然曾对侄儿说过一句:若倒大树,必先去其繁枝,方得可成。”
“倒大树,去繁枝?”谭璇背手在厅中来回踱步,喃喃念道,脑中瞬间电闪雷鸣明悟过来,看来蛰伏许久的平王要正式开始夺嫡了,难道首先出手的对象是东宫?
“九叔,此事重大,且又涉及夺嫡,侄儿也不知七叔糊涂帮他们做多少事,上头人捂得密不透风,最怕皇上有意保全最高的那位,拿其它官员开刀震慑朝堂以儆效尤,非但七叔……咱们怕也不好过……”
在大理寺三年,大案碰到过不少,谭杭也知谭璃的案子不能管,就算丢了两人的仕途,也总比丢命强。
“嗯,我省得。唉~眼下,只能静观其变。”皇上亲自交代的案子,谁敢徇私。
有了谭杭之语,谭璇不好再去田府找田昀和寻主意,这种时候,为不互相牵连,还是少和他们接触为妙。
待谭璃被押至京都后,谭璇交代山竹给些银两于那小厮,只说自己无能无力。
户部官员不少人如谭璇一般心如火烧,等待朝廷判决。
直至六月末,为时三月之久震惊朝野的官盐贪腐一案终得了结。
最终谭璇仍是免不了被判流邢的谭璃所牵连,贬至闽府清河县担任县令。
第95章 
官盐一案牵涉甚广,盐政使满族男丁被问斩女眷归入奴籍; 其余从犯人员斩首的斩首; 徙刑的徙刑,一时朝中人心惶惶。
谭璃被判流放至西北边塞; 无诏不得返回关内,谭氏一族不只谭璇遭受牵连; 居于平江的谭圭被贬为庶人且服苦役五年,府中诸人皆跟着遭殃。
连同族不同支的谭杭同样牵涉在内,官秩降了一级,何大人仍将其要了去; 让其在大理寺打杂做书记。
东礼大街一处宅院里,仆役们顶着暑热; 忙而不乱的归置物什。
后院布置简雅的小书房中,一雉童挺着小身板端端正正坐在书案前的高凳上,小胖手逐字句点按书页,口中清晰朗朗:“……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 日月星。三纲者……”
其一旁清雅少妇; 面带柔笑安静倾耳细听。
“阿娘; 儿子读完了。”雉童扭过身子,蒙层泪膜的黑眸眼巴巴的望向少妇。
“十六今儿真乖; 一字未错。去玩吧; 记得勿去扰你爹,园子里的花花草草也不能碰。”明锦宠溺而笑; 轻抚儿子带有微汗的鬓角额头,叮嘱重复无数遍的话语。
“阿娘,阿爹说咱们要去很远很远地儿,还说带娘亲和孩儿去看……看……反正好玩极了!”
十六伸直短腿不用人抱,利索的从高凳上滑下,兴奋的依偎在明锦身侧,脑袋仰靠其肩上来回磨蹭,努力回忆谭璇描述的闽地风景。
“十六想不想去?”
“想!阿娘,咱们要带棠棠弟弟,还有外祖母,舅舅,舅母,四哥哥,壮壮……”十六点头如捣蒜,掰着手指头一一数数。
明锦瞧儿子这般不知愁滋味,即好笑又心酸,揉揉孩子脑袋,起身将其交于嬷嬷,自己则喊来依夏细问启程前行装准备是否妥当了。
与此同时,前院置放冰盆的书房中,谭璇正陪为他们送行的田文瑄和明晔闲叙。
“平江府书肆散了吧,以如今情形,行事收敛为妙,我这一去也不知几时再被召回京都。当初那书肆由咱们四人商量办的,阿林不在,回头你们谁支会他一声。”
因罪被贬,朝廷限的时间紧,谭璇接到诏令,五日后便要离开京都,赶往清河赴任。幸亏夫妻两人几个月前已为离京做准备,否则现在不知忙乱成啥模样。
俗话说树倒猢狲散,庭前鸟雀现。谭璃羁押入京尚未被判刑时,往常与谭璇亲近的同僚同年同乡绝大部分主动疏离他,待其遭贬后,更体现出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来。
连平时偶有来往的王林也几乎没再见过,每次皆托明晔传话说有事无法脱身待有时间定要来拜望云云。
无论是传话者明晔还是听话者谭璇,都当作一笑谈,感慨物是人非,时间与变故最是检验人性的良方。
“支会什么,若不是书肆红利牵扯,只怕他早就与表哥割袍断义了。若我说,那书肆早该散了,当年傅裕因此徙至闽地,如今表哥也要……”
田文瑄提起王林面露恼愤,说到后面心里酸涩起来,一面气恼王林世俗寡恩,一边骂谭璃害人精扫把星,把表哥大好前程断送,同时又替表哥惋惜不已,大大咧咧的他难得心里五味杂陈。
“呵呵……你瞧他,得便宜还卖乖,这些年百家书肆可没少给咱们添进项。”临行分别,谭璇不想气氛太伤感,手指田文瑄朝明晔笑说。
“是啊,散了实在可惜,不如转卖其它书局商贾,一则那些贫寒士子多个挣钱门路,另则书肆可以继续经营。”
平江两处百家书肆,生意火爆,转卖的银两定然不少,如今几人皆娶妻生子自立门户,晓得银两的重要性。
“嗯~也好。此次南下途经平江,到时我请娘和三舅出面将此事办妥。”谭璇做了思量,点头赞同明晔的提议。
“皇上罚太子禁闭三月,如今晋王越发得势了。”
官盐一案,太子虽没直接参与,可落了御下不严之罪,皇上借此剪除不少借东宫之势的佞臣,方今连如日中天的镇平侯府也夹着尾巴低调起来。
此消彼长,之前被太子打压的晋王势力如今开始登台表演。
“有镇平侯府在,岂由他张狂得势。”贬官唯一值得高兴的地方便是脱离了太子与晋王两派的刁难,谭璇心里巴不得双方狗咬狗,斗得越狠越好。
“圣上龙体比不得以往了,他们能如何不急。”再不急,最后结果愈发坏事,明晔如今在翰林院每旬经筳侍讲一次,多少能看出些端倪。
“事有两面,表哥你且放心去,京城有我和阿晔在呢,到时务必想心思将表哥周旋回京。”
……
两人在谭府食了晚饭,方道别离开,该说的已说罢,分别时三人爽爽利利,倒没什么难分难舍。
隔日一早,晨光熹微时,四辆马车依次从谭府徐徐驶出。
谭璇站在前院石阶上环顾整个府院,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无不熟悉,心底有种难以言说的怅然。
右侧立着山竹阿原等仆役,瞧时间差不多了,负责看守谭府的明原躬身上前道:“姑老爷,您和姑奶奶放心,有阿原在,咱这宅子并一应物什保管少不了一根汗毛。”
谭璇颔首笑道:“辛苦阿原了,若短缺什么,就去寻岳母商量。”
随后又交代愿意留守看家的几个仆役安分守己,众人垂手应诺后,便转身大步朝院外候着的马车而去。
当初考虑外出任职需长途跋涉,谭璇特意找木匠按照自己所画图纸,订做了较寻常马车宽敞不少的车子。
厢壁上有铆钉嵌的一格柜,储放急需物件,儿子年岁尚小,怕将其折腾病了,谭璇仿照贡院考舍里的临时床铺,为其设计一可装卸的板床。
“阿爹!阿爹!”眼尖的十六从壁窗里看到走过来的谭璇,欢快叫喊。
“出发吧。”谭璇撩开衣摆,钻进车厢,方对驾车的山竹道。
山竹点点头,朝前面一辆车扬声喊:“启程喽!”
紧接着传来“驾!”的催马声,车子辘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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