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宫二三事》第109章


我也不禁落泪。从她的角度上来看,毕竟曹彰的的确确就是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洛阳。丈夫死了,人家想求个明白不行吗?这真的,是最正常不过的要求了。
“母后怎么样了?”我叹气问她道。
“还能怎么样?一味哭骂就是了。母后四个儿子,曹熊早夭,子建潦倒混沌度日,只在写诗作赋的本事上有长进;陛下倒是最有出息,做了皇帝,还送个《禁母后预政诏》与她,如今子文又不明不白地在洛阳暴薨。”孙敏抹泪。
“我……我尽量想办法,证明他清白,也给你们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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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洛阳宫嘉福殿寝宫
“这几日一闭上眼睛,便想起子文。少时,我们常同去打猎,说起他爱妾换马的故事,记得吗?”曹丕靠坐在床上,微闭着双眼,很是疲惫的样子,“今日孙敏进宫,可有说什么?”
“一些外头的传言。”我坐在床沿边上,握着他的手。
“母亲都信了,也难怪她。”他哦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母亲说什么了?”我问他道。
“无非,是残害手足,犬彘不如之类的。”曹丕对我凄然笑了笑,似是毫不在意的样子。
“怎么可以这样?”我心下一酸。卞太后怎在没有任何证据,仅凭主观猜测的情况下这样说自己的儿子?
“没关系。”曹丕摇头,捏了捏我的手,低沉着声音,“我一气之下便和她说,‘即便是朕杀的又如何,雷霆雨露,皆是皇恩。杀人活人是朕的权力’,可把她气得不轻。”
“做过的事担骂名皆是值得的,大不了,大不了我陪你就是了。没做过的事凭什么也让她们这般辱骂?与其被如此误会,倒不如开棺验尸,查明真相,反正我们在此事上问心无愧。自然,只在母后和孙敏面前,让她们知道清白就是了,别人胡言乱语什么,随他们去。”我话说着说着,一激动竟忍不住哭了出来。
“你别哭。”他轻声哄着,又伸手替我拭去眼泪,“验就验吧,只怕到时候验出有什么,她们脸上挂不住。”
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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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任城王府邸
偌大的灵堂之中只我,曹丕,卞太后,孙敏,仵作四人。为了防止曹丕“窜供”,仵作还是孙敏专门从任城带来的。
棺木移开,一股尸体的腐臭味凌然飘出,令人作呕,曹彰嘴唇泛白,微微张开,似是合拢不上,脸色铁青,十分恐怖。孙敏卞夫人自然是不怕的,只一味哭着,哭喊声中还夹杂着些对曹丕的怒骂。
他倒无所谓,站在一旁任她们啼哭怒骂,我拽着他的黑色直裾长袍,躲在他身后一面听着仵作悉悉索索地声音,一面小心翼翼地往前看,又问他,“验好了没有?”
“怕成这样还非要过来。”他无奈挡在我面前,“快了!”
那仵作是个上了些年纪的人,此时又天热,一切完毕之后,他满头大汗,跪在地上,颇为尴尬地抬头看着众人,似乎想要开口,却始终不作言语。
难道真的有什么问题?我心“噔”地一沉。
不会啊,那个仵作是孙敏亲自带来,亲自看管的。曹丕他,自然是问心无愧,才敢让验尸的。况且那天我们分明就在讨论要不要见曹彰的问题。就有人来报任城王出事了!
卞太后冷然瞥了曹丕一眼,最先开口问那仵作道,“老身在此处作主,你不必怕,只管说就是了。”
“大王身上并无任何外伤及中毒之状,想,想是白昼天,天气燥热,公务劳累,郁结多思。晚间频繁行周,周公之礼,又力,力,力竭气虚所……”那仵作哆哆嗦嗦结结巴巴开口道。
看来,曹彰在洛阳这些日子,一面因为见不到曹丕心思郁结,一面倒还懂挺得“自我排遣”的。
“别说了。”卞太后皱眉,摆手制止。仵作低头,于一旁颤颤发抖。
原本趴在棺木之上哀伤痛哭的孙敏一闻此言,先是一惊,止泪向后连退几步,指着棺木竟呵呵笑了两声:“子文,你……”随即她哇地一声,竟吐出一地黄白之物,又扶着棺材不断干呕。
卞太后也一时没了主意,掩面问曹丕道:“皇帝,你看,接下来怎么办?”
“世上怎会有这种死法?儿臣从未遇到过此等光怪陆离之事,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曹丕摇头,说话怪里怪气的,明显是在故意和他母亲怄气。
我在后面轻轻拉他衣袖。又对卞太后道,“事已至此,不如先查查那天皆是哪些人在子文跟前伺候的。”
“还查什么?这般死法,他不要脸,我和曹楷还要!”孙敏伸手抹干净自己脸上的泪痕与嘴角呕吐的痕迹,冷笑道。
“说的也是,子文戎马半生,却死于床榻之上,实有关名声。”曹丕也同意不加追查,转身又垂首问卞太后请示道:“究竟该如何办,请母后示下。”
我现在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说“她们脸上倒挂不住”了。也明白让人合棺并不止是因为天气燥热,防尸臭蔓延。
“子文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不孝。”卞太后闻言落泪,走到曹丕身后,忽然以手抚额,一个踉跄,摇摇欲向后跌,我眼疾手快,上前一扶。
但从重量上看,似乎不像猛然跌下来的,大约是她,想找个台阶下。
我心下了然,面上却只一味着急地唤她,“母后,你没事吧?”
“近日因子文之事头风发作,皇后陪老身回宫歇息吧。”卞太后半靠在我身上叹气,又对曹丕道,“子文的后事,皇帝你自己看着办吧,体面着些就是了。”
她也是真伤心,无论曹彰是怎么死的,终究是她儿子。
任城王曹彰追谥曰威王,下葬之时,朝廷赐銮辂龙旗、虎贲勇士一百人,其子曹楷承爵。
听闻,跟随威王到洛阳的妾室们,为王妃所逼,皆殉。
☆、第87章 一首七哀诗
黄初四年,九月,行幸许昌宫。
他格外喜欢许昌,也许是因为童年在这里度过,也可能是因为魏因许昌。
十二月的一场雪过后,倒反显得不那么冷了。
我们永始台行宫外的栏杆凭轩临望,许昌雪景一览无遗。
“这里与城门相对,以后我若是再行南征之举,你便站在此处日日远望,定然一眼就能瞧见我得胜归来。”曹丕指着台下的城门道。
“又非十几二十岁了,还日日远望,会被人笑话的。我可做不到。”整天站在永始台上看城门,你确定大家不会以为大魏皇后是神经病吗?
他玩笑道:“我出去行军九死一生的,要是你也不念着我些,我心中也没个依托,万一。。。。。。”
怕了你了!我急忙打断,“我答应就是,来日你南征,一日不回来,我便一日在永始台等你。”
“那也不行。”听完我这话,他却又是摇头。
我说,你怎么那么难伺候呢?疑问道:“怎么又不行了?”
他认真看着我,“若是敌军入侵,或是发生地动等事,我自然还是希望你远离危险之地的好。”
文人就是什么事多!真要发生那种事,正常人的本能反应不就是逃命吗?还用你说?
正当此时,有人从下登台的声音,我们转身看向身后,内侍垂首递上一捆竹简,“山阳公夫人上表中宫。”
“呈上来!”曹丕伸手接过。我一把抢了过来,“给我的,陛下看什么”
递表的内侍始终低着头,就像什么都不曾看见,什么都不曾听见一般又悄悄退了下去。在宫里做宫女内侍的,这种是本能。
刘协自被封为山阳公后,曹节和他远离了政治中心,过得比以前逍遥自在。俩人衣食无忧,也不用担心有被人暗杀的忧虑,刘协还学了医术,免费给百姓看病,在民间破受欢迎。曹节多次写信给我表达当年扔玺砸头的歉意,我也几次回信,说从来都不曾怪过她。但言辞之间,她却始终不大可原谅曹丕。
“写什么了?”曹丕在一旁探头探脑,“不会她又骂我了吧?我还没怪她当年伤你呢。”
“没有,就是说她在封地生了个女儿,取名叫刘曼。还有……”
“还有什么?”疑问声传来。
“也没什么。一些和刘协的日常小事。”我摇头道。
还有说两位前公主现在的刘贵人经常给她写信抱怨日子过得落寞。
落寞你个头啊,当着我的面不是都说“皇后殿下宽厚仁爱,是以六宫无怨”吗?
这些年吧,我们在许昌的时间长,在洛阳的时候反显得短。但只要在洛阳,总有个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时候。两位公主出身高,难免有些骄纵,我能宽待着自然是宽待着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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