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快醒醒[出版]》第51章


我对胡元生刮目相看的同时,不由也对希音肃然起敬。如此错综复杂的朝堂关系,他竟能娓娓道来,说的头头是道,果真佛法无边、好生厉害!
想了想,又叹道:“原以为只是儿女私情,不曾想竟然牵扯了国家大事。所以说大人物活得累,连爱个人都要想着天下社稷百姓民生,我怎么忽然有点同情胡他们了……”
希音道:“胡元生曾对我说,若当年他能不惧杜氏权势,坚持迎娶周绯雪,那她便也不会落得如今这步田地。他将一切罪责都归咎于自己身上,怨恨苏君不过是因为他夺走了周绯雪的心。”说到此处,他微微一顿,挑眉将我望了望,眸色忽的深了几分,沉声道:“我理解他的感受,倘若当时我能不顾一切,你也不会……”
尽管我已料到我与希音的关系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他在青城山脚捡到我也未必只是偶然,但这些于我而言都算不得什么,我不想再去探究过往。我在乎的是,此时此时我是爱他的,他也爱着我,这便足够了。就算前方是刀山油锅修罗场,我也愿意与他携手去闯一闯。
“既然都已过去,圣僧就不要再耿耿于怀了。我都愿意割舍从前,你还有什么不能释怀的吗?”我拍拍胸口,笑道:“你看,我现在不是好的很吗?”
“小梅,我很庆幸你能回来,也很庆幸你能重新爱上我……你可愿意一辈子留在我的身边?”希音轻执了我的手,他的手掌宽大温暖,掌心似结了一层薄薄的茧子。
阳光煦暖,透过茜纱窗照进屋里,落得满地细碎的光影。窗外树影摇曳,有风轻松送,淡雅清芬的草木香随风而来,沁人心脾。他俯首看我,眼底有几分我看不透彻的情愫。阳光恰到好处的笼罩着他的轮廓,清俊之姿仿若天边皎月,翩然出尘。
心中如被羽毛扫过一般,有几分酥痒有几分温暖,我出神地将他望着,讷讷道:“我自然是愿意的。”
一切收拾停当,希音正欲带我一同前去查探裴览的伤势,忽闻院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仿佛是什么东西倏然碎裂。
“哈哈哈哈哈……”
杜冰冰居高临下地站在凉亭里,笑声冰冷而凄厉。她的脚边满是碎裂的白瓷,浅色的药汁流得满地都是,有几滴沾在她粉色的裙裾上,氲开深深浅浅的一片。
她漫不经心地用丝帕擦拭手指,哂笑道:“啧啧,南洋柠果得之不易,想要再寻,恐怕难于登天了。现在药罐打碎了,胡元生,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用什么去医那个狐媚子。看来她今生今世都要顶着那张不人不鬼的阴阳脸度日了。哎哟喂,我忽然觉得好痛快啊!”
胡元生面色铁青,隐隐可见额间青筋暴起,赤红的双眼中已然怒火滔天。他森森然地盯着杜冰冰,咬牙切齿道:“杜冰冰,你毁她容貌在先,如今竟还有脸在此胡搅蛮缠!你不要逼人太甚。”
四周随侍的下人无一不诚惶诚恐,脑袋低得恨不得埋进泥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风满楼。
我蹭蹭希音,道:“胡元生好像要暴走了,那模样好生骇人。胡家家财万贯,良宅这么多,他为什么不索性带周绯雪去别院之类的地方静养,反要留在胡府与杜冰冰两相看厌呢?”
希音的面色沉静如水,错也不错地将他二人望着,道:“这是尊严问题。倘若胡元生带着周绯雪离开胡家,无疑等同于向杜冰冰妥协让步,他绝不会这么做。”
尊严问题……我嘴角抽了抽,说白了不就是没面子吗?
那厢杜冰冰却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倨傲道:“没错,她脸上的蝴蝶斑是我画派人上去的,谁让她天生张了一张只会勾引男人的脸?非但如此,我还命人买下兰陵城中所有的雪薇草,我就是看不得你为她挖空心思。我告诉你胡元生,我杜冰冰要的东西,从来就不会得不到,我看不顺眼的东西,也没有一件能安然无恙地留在世上。你不要再白费力气了,今日我敢摔了你的药罐,改日我就敢直接把她扔出去……啪!!”
登时,杜冰冰的左脸颊上浮现出五道红印子,衬着她凝脂般白皙的肌肤,显得格外触目惊心。胡元生的手停顿在半空中,似是微微颤抖着,面上怒火更盛。杜冰冰如被梦魇镇住般僵在原地,一脸呆滞地看着胡元生,方才怨毒的笑意悉数化作了错愕与震惊。
我惊得倒抽一口冷气,胡元生竟然敢动手打她!虽然杜冰冰的确有些恶毒,行事有些偏激,但男人打女人委实太没风度了些。
“滚!”胡元生指向大门,一字一字道:“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滚回京城,胡家容不下你这样心地歹毒的疯子!”
“你说什么……”杜冰冰终于回过神,先前的不依不饶的气场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泪水扑簌簌地落下来,“你让我……滚?”
胡元生冷眼看她,道:“连话都听不懂了吗?胡元生今日休妻,从今往后与你再无任何瓜葛,你赶紧收拾包袱滚出胡家!这辈子都不要再让我看见你!”语毕,愤然甩袖而去。
杜冰冰像是忽然卸力了一般,脚下一软,蓦然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望着胡元生远去的背影,泪如雨下。
片刻之前,希音还说休妻只是迟早的事,果真一语成谶了。我看着伤心欲绝的杜冰冰,到底有些于心不忍。此时此刻的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国舅千金,只是一个失去丈夫的可怜女子。
她的爱太过炽热,如同飞蛾扑火,非但伤害了无辜的周绯雪,最终也将自己烧得遍体鳞伤。她的爱也太过狭隘,明知胡元生心中没有她,却还是拼了命了想要将他占为己有。
人道最深沉的爱便是放手,显然杜冰冰没有这样的思想觉悟。她自幼锦衣玉食,过惯了众星拱月般的生活,没有得不到的东西,自然不知何为放手。
爱本身并没有错,可惜她爱错了人,也选错了方式。
☆、第三十七章
晚饭过后;希音照例替裴览上药施针;我随他一同前去。由于胡元生特意吩咐加派人手照顾裴览,是以他的厢房里三层外三层被随从与家丁围得满满当当。
应门的人是于彬。见我与希音并肩而来;他面色不善地瞪着我;半晌;才极不情愿地侧身让我们进去。
我颇有些无奈地扶额叹息。裴览的随从个个忠心耿耿;如今他们的主上因我而身受重伤,他们看我不顺眼也是应该的。况,裴览几次三番寻我而来;我却不识好歹;不愿随他回去;他们因此来回奔波难免心生怨念。
我遂自我排遣道,嗯,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裴览仍在沉睡,原本温润如玉的眉目失了几分光彩,显得格外憔悴。他薄唇紧抿,剑眉微蹙,似是睡得并不安稳。俊秀的面庞愈发惨白如纸,不见人色。希音说今早他醒过一次,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又陷入昏睡,好在已然没有性命之虞,只要仔细照料,很快便能痊愈。
我站在一旁望着病榻之上的裴览,歉疚、不忍、自责……数种情绪陈杂心间,好似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希音将准备好的药膏与银针取出来,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衣袍,剪开厚重的绷带。他吩咐于彬将裴览扶起来,仔细清理他后背的伤口。那些伤口因撞击而成,小的与杯口一般大小,大的则比碗口还要大上一圈,伤口周围布有深深浅浅的淤青,使得裴览的整个脊背看起来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倘若那日我当真沉在天目湖底也就罢了,可如今我和希音皆是毫发无伤,本该置身事外的裴览却无辜地当了炮灰。每每想到此处,我这心里啊,就好像有猫爪挠啊挠的,如何都不得安生。
待希音替他施完针后,我们将将打算离开,那厢病榻之上忽然传来一声沙哑的呼喊:“小梅……”
裴览醒了。
我欣喜道:“裴览,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
他缓缓睁开眼睛,一言不发地凝视我,目光灼亮迫人。半晌,如释重负般微微笑道:“小梅,你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小梅:┭┮﹏┭┮)
“呃……”,我干巴巴地笑了笑,道:“我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你不用为我担心,安心养伤早日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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