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璧》第102章


囚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被人粗鲁的扯了一把,郑恒踉跄着差点栽倒在地。
恍惚中抬头,看到昔日那些同僚不过短短几日便都瘦得脱了形,心里奇异的平衡了些。
他们这些人,谁也没比谁好。
戴着沉重的脚链,郑恒一步一步往刑台上移,忍不住想,这此人。是不是也如他一样心存侥幸,以为皇上会在临斩之时收回成命。
看着抱着屠刀光着膀子肚圆腰肥的刽子手,严锦心里终于升起了惧意,本就沉重的脚更加迈不动了,麻木的脸上终现惶然。
身体被人从后面猛的一推,郑恒扑倒在地,周围的嗤笑中更大了。可他却完全感觉不到丢脸。只觉得害怕,怕得全身都在发抖。
这样的情况并不罕见,禁卫见怪不怪的上去两人将他架到刑台中间。一人抬脚踢在他后膝盖,郑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膝盖上的剧痛好像让他回了神,脸色狰狞着看向一个个看他笑话的人,心里满是戾气。“我不服,桑宜容。我不服,你一不为君二不是臣,有何资格定我死罪,后宫不得涉政。你才是有罪之人!”
刑部尚书吕良端坐于台后,眼里全是嘲意,这世间的所有女人可能都没有资格。桑宜容却例外,朝中服气她的人有很多。更何况还有皇上那道几乎是将江山拱手相让的旨意,不管桑宜容要做什么都无人能置喙。
郑恒的这一通喊让其他人也反应过来,零零碎碎的喊声过后,渐渐的台上台下三十七道声音汇成一道声音,不解情况的人看着,怕真要以为是皇后趁皇上病重做了排除异己之事。
雪,变大了。
吕良皱眉,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站在台阶上,越加高高在上。
“你们觉得冤枉?”吕良冷笑,“既然觉得冤枉,就说说你们有何冤屈。”
声音一滞。
吕良慢悠悠的往下迈步,“你们敢说,你们没有行谋反之事?没有想要让江山换人?没有贪那从龙之功?”
郑恒强行自辩,“如今苍云国安稳,就算我们犯了错也当罪不至死。”
“谋反都不算死罪,什么才算?莫不是在郑大人眼里,国家安稳你很遗憾?”吕良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郑大人在都察院多年,律法想必是能倒背如流,本官倒想问问,哪一条哪一款能为你做开脱?”
郑恒脑中一片空白,他当然知道谋反哪朝哪代都是死罪,可那是已经谋反了,他们还根本来不及多做什么!
吕良弯下腰,声音不大,附近的人却也听得着,“看准了皇上身体不好,却让人假扮边关将士奏报大皇子和长公主遇刺刺激皇上发病,若非桑首领正好在京城,眼下会是何局面?恐怕下狱的就不是诸位,而是我等了吧。”
站直腰,吕良轻哼,“郑恒,你还是想想到了地底下怎么向你郑家的列祖列宗交待吧。”
郑恒知道自己活不了,正因为确认了这一点,他也不想让其他人痛快,表情都是扭曲的,“你以为你小人得志了?呵,桑宜容几乎将当年挂印离开的人都带了回来,你以为他们真的甘心另立一个新衙门却任大权旁落?你等着看吧,不用多久,你们都会成为可有可无的人,我承认桑宜容是有本事,跟随她的人也不是脓包,可越如此,你们的日子才会越不好过,她那些人就能撑起大半个朝廷,还要你们何用,我就在地底下看着你们,看你们将来是个什么下场。”
这无疑是吕良等人心里的隐忧,郑恒这番话着实戳在了他的痛处上,只是想要看他因此动摇,却还不够。
“你不用使离间计,君有命,臣就从,若真有那一日我也会咬牙接受,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所以这一刻你跪着,而我站着。”
抬头看了眼时辰,吕良一甩袖子走开,“郑大人一路好走。”
吕良脸色更白,脸上的水珠也不知是融化了的雪还是汗。
“有人来了。”不知是谁嚷了一句,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在马上坐没坐相懒洋洋过来的是伍草。
吕良忙走过来,“伍仙姑怎的来了,可是首领有何吩咐?”
伍草跳下马,晃了晃手里的酒坛,“首领着我来送各位大人一程。”
“呸!”郑恒怒目相视,“猫哭耗子假慈悲。”
“首领不是假慈悲,她是真慈悲,所以当年才会力争让苍去律更有人性,你们却利用了她的慈悲,让她的苦心白费,现在改了,你们满意了?”
伍草倒了一杯酒从郑恒的头上缓缓淋下,“人心不足蛇吞象,为你的野心付出代价吧。”
桑宜容对古代的刑法向来不喜,但也没想过多做改变,送这坛酒来的用意是想减少一点受刑之人的痛苦,不过这番心意却要浪费了。
伍草本就是桀骜不驯之人,郑恒那番话更激起了她的恼意,一人淋一碗当是完成了任务,反正首领也不会知道。
☆、128章 回到京城
御书房内,桑宜容合上书,“什么时辰了?”
“未时。”冷佳拨弄了下火盆让银丝炭烧得更好,又净了手去沏了茶过来,“我让人去了城外的福音寺,请和尚多念几遍往生咒。”
“还想替我消除罪孽不成。”桑宜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也不知是感慨还是单纯叙事,“这双手沾染的鲜血,几个和尚哪里够,将全天下的和尚全请来都少了。”
“没有杀戮,何来安定,安稳的局面从来都是从乱世而来,您非但无过,还有功,也就是您总惦记着那些,换成其他人不知道几多逍遥,那位不就是。”
桑宜容微微摇头,“你和伍草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讨厌他,何必,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我啊,到我死的那天都不会改变,伍草就更不用说了,我每天都在防着她一时冲动做出点什么事来。”
都是一门心思为她抱不平,桑宜容还能说什么,“夏儿快回来了吧。”
“按信上的时间来推算,应该差不多就是这两日了。”
“一回来就是这样的局面,她大概心里也不会好过,到时她若要见夏榛明,让她见,你们谁都不要拦着。”
“首领……”冷佳不甚赞同的皱眉。
“你们都太执着于往事了。”桑宜容神情平和,看起来她倒更像是局外人,“那是她的父亲,她要见,谁也没资格拦着,我从来没想过要将她养成爱恨皆滔天的性子,那样的人活得累。”
冷佳背过身去。眼泪怎么都忍不住。
首领在战场上那几年受伤无数,几次都是从阎王爷手里挣回来的命,身体本就亏损巨大,后来还被何宛如来了一记暗招,孩子虽然保住了,可生产时大出血,九死一生才保住了性命。
要不是夏榛明。首领怎会吃后来那许多苦头。伍草这些年下了死力气调养首领的身体,散落在各地的人也是想尽了办法的去找天才地宝,不知道首领隐居何方就先送到关慎那里。由关慎转交。
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首领的身体慢慢调养得好些了,可就算如此,伍草也不敢离开一步。
她们没有首领那样的心胸。做不到爱恨随风,过去了的事就是过去了。她们心底里就盼着夏榛明赶紧死去,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桑宜容无奈的叹了口气,拍拍冷佳的肩膀道:“恨一个人就是记挂一个人,你们记挂一个人这么多年。这和爱一个人又有何差别,他夏榛明哪里承受得起。”
“首领!”冷佳转过身来,脸上还挂着泪。
“好了。记挂他这么多年也够了。”桑宜容起身,“我先去躺躺。伍草回来叫她来给我看看。”
冷佳顿时将什么情绪都抛到了脑后,忙上前扶着人问,“您哪里不舒服?我马上让人去叫她回来。”
所以伍草真的一步都不能离开啊!还不如她去一趟刑场。
“没那么急,就是头有点痛,逍遥日子过久了,再来处理这些庶务有些费神。”
冷佳想说那我们就不管了,随他们谁处理去,可活了这么多年,她也知道有些人天生就不会任性,首领的责任心太重了。
他夏榛明不就是看中这一点逼着首领退让的吗?
而此时,刚还被念叨过的桑夏一行悄无声息的进了城,被一路追杀,桑夏现在对外人都不太信得过了。
她现在就想抱着娘压压惊。
“二弟,现在京城情况不明,你是回宫还是先在宫外住着?”
“回宫吧,只要江山还姓夏,宫里总不至于还能被人也埋了武器。”
“那好,我送你回宫,之前我问过温伯伯了,你眼睛上的缎子取下来片刻没有关系,一会下马车前先取下,二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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