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璧》第107章


元青应得特别大声,腰杆子都挺了起来。
可这话,镇得住别人却镇不住何宛如,她很清楚,哪怕长子对她没感情也不会不管她死活,桑夏要真对她下手,他头一个不答应。
所以她很有持无恐的过来了,元青壮着胆子想拦,被夏元昊抬手阻止。
他早就做好了面对母妃的准备,迟也好,早也好,总有这么一回。
“母妃现在应该呆在锦绣宫,父皇虽不在了,规矩却没有作废。”
“我来为自己的夫君守灵,谁敢说我做得不对?”何宛如嘲讽一笑。看着他的眼神如同带着刺,欲刺穿了他,“为什么?”
话不用说得太明白,母子两人都懂。
夏元昊看向灵柩,“儿子尊父皇的一切旨意。”
何宛如到底不敢在灵堂大声说话,有些话就更加不能落入他人耳中,猛的凑近了压着声音恶狠狠的道:“你就甘心?那个位置应该是你的。凭什么落入一个女人手中?”
“母妃也是女人。就许母妃时时想将权力掌在手中,却不允姐姐明正言顺的得到这江山?母妃,儿子很甘心。特别甘心。”夏元昊看向自己的母亲,笑容里带上些许恶劣的意味,“再说,一个瞎子如何能执掌江山?您不是说笑吗?”
何宛如面上有一瞬间的空白。“瞎……瞎子?”
“是啊,瞎子。母妃消息灵通,竟不知道儿子已经瞎了吗?如今就站在儿子面前,也不曾发现儿子的眼神没有焦距?母妃,可真关心儿子。”
何宛如已经被那句瞎子打击得头脑一片空白。完全没有听出他话里的讽刺意味,厉声道:“皇上是知道你瞎了才不传位给你的吗?早说了叫你不要随军,你说你要以战功来站稳脚跟。现在功劳没捞到手眼睛却瞎了,平白便宜了桑氏母女。你……”
“母妃误会了。”夏元昊不疾不徐的打断她的话,“定下遗诏之前父皇并不知我眼睛瞎了,所以从一开始,父皇属意的新皇就是姐姐,父皇英明。”
“啪!”
本来还在哭的宫妃也将那不甚真心的呜咽吞了回去,满眼兴味的看着母子相残。
“殿下!”元青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看着殿下肿起来的半边脸都快哭了,他是不是能叫侍卫进来将贵妃娘娘叉出去!
“无事。”夏元昊无痛无觉似的舔了舔嘴唇,将左边脸转了过来,“母妃可要再来一下?”
手上的钝痛让何宛如回了神,冲动过后,她又有些后悔,他们母子本就不甚亲近,这一巴掌下来,昊儿怕是……
“母妃要是打够了,就请坐回去给父皇守灵吧。”
冷冷淡淡的话让何宛如心里有些着慌,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说不出软和话,更巧的是这时候齐儿走了过来扶住她,“大哥心情不好,母妃不要与他计较。”
只要心里有了想法的,这话就能听出好几层意思来,夏元昊笑笑,闭上了眼睛。
这就是他的亲娘,亲弟弟,他们不关心他伤得如何,眼睛有没有可能恢复,将他重伤逾死的伤看得就像手上割了道口子一样,完全忘了要不是姐姐带着温神医赶到北辛城,他根本回不来。
比起姐姐来,你们算什么!又凭什么以为我还会为你们让步?
不要说这本就是属于姐姐的皇位,就是不那么明正言顺,他也会让姐姐坐上那个位置。
夏元齐也不想想,就凭他那点小算计,凭母妃手里那点无足轻重的人脉能动摇得了谁,他压得住满朝文武?还是说能让沙门国主动退兵?
他一个出了宫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人,真坐上了那个位置也不过是便宜了别人罢了,可惜他不会这么想,被那滔天的野心支配得连自己几岁都忘了。
自有那想邀功的人将这事报到了桑夏那里,不用多想她也知道是什么事惹得何宛如当场发作。
桑夏不好将事闹大,只让珍珠过来了一趟。
“贵妃娘娘的心意想必先皇已经收到了,不过先皇走前并没有收回成命,还请贵妃娘娘移驾回锦绣宫,以免坏了宫中规矩。”
这是在打她的脸!
何宛如眼神冰冷的看向珍珠,一直跟随在桑夏身边的丫鬟,另一个冷佳,“本宫是先皇的宫妃,为先皇孕育两个皇子,便是新皇即位,本宫也是太妃,你竟敢如此和本宫说话!”
珍珠毫不生怯,“娘娘既是先皇的宫妃,自当遵先皇之命,莫不是因为先皇不在了,娘娘就能无视先皇定下的规矩了?”
这话何宛如如何敢应,她用身份去压人,人家就用身份来制约她,真是,不愧是桑家调。教出来的人。
何宛如看向闭眼仿佛无所觉的长子,心灰意冷的站起身来,一身素衣越加衬出她的柔媚,此时更显得楚楚可怜。
可见识了刚才那一幕的人都知道,真的只是看起来楚楚可怜罢了。
夏元齐纹丝不动的跪在那里,不曾抬头,也不曾为自己的母妃说一句话。
示意随她前来的侍卫跟上去,珍珠从袖中拿出药递给元青,“大殿下,小姐有令,请您丑时前务必回宫歇息,表面功夫不比您的身体更重要。”
如同一注暖流流入心底,夏元昊睁开眼轻声道:“我听姐姐的。”
☆、135章 三道遗旨
次日一早,朝臣齐聚灵堂,遗诏当众宣读。
夏元昊最先拜了下去,“皇弟恭迎新皇即位。”
“微臣恭迎新皇即位。”不管心里做何想,其他人也立刻下拜,谁也不愿做那被新君杀鸡儆猴的出头鸟,毕竟如今朝堂上下已被桑首领抓在手里,这苍云国说是改姓桑也不为过,不要说有先皇明旨,就算没有,来硬的又有谁人能敌?
没人会觉得桑夏心里不愿,大概在他们看来,无人能拒绝这个位置!
沉默中,桑夏提了几次脚都没能迈出那一步,闭上眼片刻,像是凝聚起所有勇气,她终是踏步上前,站在众人之前接受跪拜。
“本君年幼,还盼诸卿鼎力相助,共建我苍云。”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桑夏努力适应新身份,担心二弟在众人面前出丑落了面子,习惯使然的弯腰亲自将人扶起来。
她是新君,她的态度决定一切。
桑夏总有一种是夺了二弟皇位的感觉,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让二弟落入不堪的境地,连口头上的轻慢都不行。
平日里用处少的礼部在先皇驾崩新皇即位的时候最是忙碌,礼部尚书陶玮荣率先出列,成了第一个向新皇禀事之人。
“启禀皇上,先皇从未着人修陵,微臣惶恐,不知当如何是好。”
桑夏看向范冬,“先皇可有遗命留下?”
范冬没有离开过灵堂一步,守灵守得比谁都诚心实意,精神头看起来不太好。
他早就做好了去给先皇守墓的准备,其他事也就不在乎了。面对新皇态度也就特别平和,“启禀皇上,先皇有言,请您将他火葬,用个普通坛子装了骨灰葬于一山清水秀之地,无需任何陪葬品,有一个坟头供后人祭拜即可。”
满场死寂。
“范公公可有记岔?”桑夏声音干涩。史书上哪个皇帝不是死后也要和生前一样尽享尊荣。就好像死了也是去地底下做皇帝一样,有那暴戾的更会让无数活人陪葬。
可她的父亲却……
范冬抬头看向乾清宫的牌匾,“先皇留有三道遗旨在那牌匾之后。请皇上着人请出来。”
桑夏看向影子一样跟在她身后的柳枝,柳枝会意,脚尖点地,轻飘飘的飞上牌匾。将三个盒子取出。
范冬仔细辩了辩,拿出最下面那个。抽开檀木盒盖,取出玉轴双手奉给桑夏,“此为先皇对身后事的安排。”
桑夏撩起衣摆跪下,其他人也在下首跪得整整齐齐。“劳范公公宣读。”
范冬一顿,躬身应是。
先皇的旨意极少假手他人,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范冬声音都带出了哽咽,“朕观历史。每每叛乱,皇陵都是叛军的目标,好似全天下都知道皇陵陪葬甚丰,朕不想死后也不得安宁,从始至终便不曾想过要修陵墓,朕死后五日将这一把骨头烧了即可,无须陪葬,也不用大肆修葺,朕之孙后代皆照此例,任何人不得例外。”
桑夏接过圣旨,对着灵柩缓缓下拜,乌泱泱一众大臣也都拜了下去。
无人心里不惊。
翻遍史书也找不出先皇这样对待自己身后事的,哪个君王不是生前就大修皇陵安排自己死后的去处,有甚者自即位就开始为死后做准备了,为了让死后躺得舒服花费之巨,劳民又伤财。
先皇此举称得上粗鲁,却让人佩服。
不是谁都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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