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科举》第97章


张皓文此时缓步走上前去,认真将几人都看了一番,才对艾广说道:“大人,您应该知道, 想要害我的是当日市舶司里那名太监,这几人……”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 溜达到当日随王永祥一起在道观前堵住他的那名锦衣卫首领面前。那人怎么猜,也猜不到事情的真相,不过,看这样子,太子应该安全回京了, 只是未能杀掉胡瑄让孙皇后一解心头之恨, 回去之后, 恐怕他们要面对孙皇后和她兄长的责罚。
张皓文转过身去, 摇了摇头:“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在我的院子附近出现,但他们并非当时随王永祥一起在城外追杀我的人。”
艾广也并不惊讶,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有些奇怪,让他觉得背后大有文章。尤其是听说那名前来报案的男子来自京城,还是府军前卫中一名小头目的时候,他深感这件事情或许和最近京城中一系列的变故有关。
当年孙皇后夺宫人之子, 抢在吴贤妃之前“诞下”太子,逼得胡皇后让出后位,这本来就引起了不小的议论。如今孙皇后再度产子,虽然事后证明生的是一位公主,但宫内朝外不少人从孙皇后怀孕开始,就为这位被寄养在她名下的太子捏了一把汗。
虽然不知道张皓文为什么又被卷入了这件事当中,但艾广深知自己一点也不想掺和进去。听到张皓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厅内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
此时,贡院中所有卷子都已经判完,只待拆号后调取墨卷,写乡试榜了。张皓文等人所做的策论也被抽中的考官判阅完毕,和其他人的策论混在一处,等待拆号。拆号写榜的时候,不仅是主考,学道衙门的各位官员,包括提学官曾鼎也来到了贡院,刚审完案子的艾广得到消息,也匆匆从府衙赶了过来。
一众官员齐聚大堂,个个屏息凝气,等着书吏们则将墨卷一份份拆开在堂上铺好,将五经魁的试卷放在正中,首先拆开查看,然后,正主考陈循将墨卷卷面的右边将录取的名次一一标注,再将考生的姓名和籍贯写在草榜上,站在一旁观看的书吏便开始唱名,唱名过后,还要把草榜在众人之中传看一遍,方才交给监试官填真正的乡试榜。
到了写榜的时候,气氛马上轻松了许多。按照往年的规矩,填榜的人从第六名开始抄起,然后是第七名……一直到写完了最后一名,方才把“五经魁”从第五名开始填上。所谓“五经魁”,就是五经中各取做的最好的一名。提学官曾鉴和巡抚艾广虽然方才已经听唱名的书吏报过名次,此时还是一左一右站在填榜官员两旁议论着:“不知陈大人是何用意,竟然没有取他做解元呀?”
陈循在一旁听到,回头笑道:“二位大人真是独具慧眼,我原本也想将这一份以《易》为本经的卷子判做头名,可思来想去,却觉得这篇文章太过于才华横溢,反倒不忍心将他判做第一名,又不忍将他判到十名之外,就将他排做第九好了。”
艾广听罢,好奇的道:“既然此人有才,为何不能让他做解元呢?”
陈循又笑了笑,道:“我选做解元的这位士子所做的文章,文风已成定式,如同一块玉佩,精雕细琢,没有半分瑕疵。可这第九名的文章,却仿佛是一块天然的璞玉,将来会做出一件怎样的玉器,就连我这个工匠也看不出,既然如此,何不留给他一点继续磨砺的机会呢?”
“哎呀,还是陈大人高见呀!艾兄,陈大人的意思是说,若是让这名才子中了解元,他说不定一
时骄傲,就不再用心钻研文章了,反而要将他的名次排的靠后一点,这样他心里不服,会更加发奋努力嘛! ……”曾鉴做了三年的提学官,对陈循的安排十分赞同,在一旁开口解释道。
张皓文还不知道,判卷官们就这样决定了他的命运。拆卷的过程十分漫长,此时天已经全黑了。大堂内外点满了蜡烛,将贡院照的上下一片通明。这里官员们守在厅中,在一旁推杯换盏,享用酒菜,等待正榜抄写完毕,可贡院外面,还留在城里等待消息的百余名士子早就等的急不可耐,如同考试那天一样,把贡院门外围的水泄不通,不停拉着门口的差役询问什么时候才能放榜。
张皓文他们三个自然都没有去凑这个热闹,韩景春本来想去瞧瞧,也因为人多而最终作罢了。和三个年轻的后辈相比,这几乎是他人生中最后的机会了,若是这次不能中举人,他就打算留在广州做个账房之类的谋生,不再教书,也不再接触和科举有关的事了。
快到黎明时分,远处隐约传来了隆隆炮响。仍然等在院中,却已经昏昏欲睡的众人马上打起了精神,放榜之后才会鸣炮,这就意味着贡院里已经发榜了!
“放榜了!”几乎就在同一时候,外面传来了张祥的喊声,他沿着巷子,边跑便喊道:“中了!”
韩景春忙扑上去把门拉开,只见张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手里头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浸满了他的汗水。他倚在门框处对大家点点头,道:“一共取了五十人,丘相公第一,少爷第九,邢相公十七名,韩先生,您是四十二名!”
韩景春手里还拿着那张张祥抄写下来的纸,瞪大眼睛一遍遍看着自己的名字,他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结果似的,毕竟之前他自诩年轻有才,却屡屡入场,屡屡铩羽而归,如今他已经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想不到,居然还能圆了曾经的梦想,虽然名次不算靠前,但举人的功名已经到手了!
张皓文他们反而比较镇定,围过来向韩景春庆祝。张祥还在边喘气便道:“少爷,听说明天设什么鹿、鹿鸣宴,还有不少东西要备办呢!我问了门口的门子,也抄了个单子回来。”
张家从前没人中过举人,张吉、张祥自然也没有什么经验。丘洵却拿过那单子看了一遍,点头道:“没错,咱们每人都要给主考等官员准备礼物,最好是绸缎之类,还要备好挚仪,因为是陈循陈大人取中了我们,从今往后,他就是我们的座师,我们就是他的门生,将来在官场上,都是要互相照应的。”
张皓文听的半懂不懂,问了一下,才知道挚仪就是红包,当然,举子们有的家境富裕,有的贫寒,这红包只是个意思罢了。不过,中了举人之后,很多当地的商贾都会来拜访你,送钱送物,甚至送宅子,送美女的都大有人在。
宣仁皇帝这一朝所立的规矩,新举人朝见官员,要身着青衫,有别于贡生们所穿的生员长衫,张皓文家中开的就是布店,早已为众人准备下了,这时名张吉拿出来各人试穿了一番,直到试穿衣服的时候,他们方才相信,乡试已经结束,而这一个院子里,就出了四个新举人。
这时,巷子里传来一阵敲敲打打的声音,这是官府派来送喜讯的差役到了,况且丘洵中了解元,送喜讯的规格比其他士子都要高些,衙役骑着高头大马,了一遍。韩景春从差役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和名次,刚才那种不真实的感觉方才渐渐散了,两眼一阵发酸,泪水沿着脸颊不住往外涌了出来。差役仿佛也见的多了,下马扶着他,将手中的榜又给他看了一遍,张吉在一旁笑道:“韩先生,这是千真万确,跑不了的了!”
韩景春整好衣襟,对着贡院方向拜了三拜,这名将他提拔做了举人
的陈大人,可以算得上是他生命中最大的贵人了。天气炎热,张皓文怕韩景春情绪太激动,忙让张吉、张祥扶他进屋休息,又给报信的差人们发了赏钱,看着他们吹吹打打往下一户去了,院子里才重新恢复了平静。
没过一会儿,恒昌铺子里的掌柜知道东家中了举人,也赶紧带着礼物,前来祝贺了一番,在他身后,还跟着怯生生的一个少年,张皓文看着对方熟悉的面庞,笑着问道:“皓亮,你最近还好吗?”
自从上次破了郭守鑫的案子之后,张皓文便将王氏送到了广州,给她在广州新开的鞋店里谋了个差事。这里没有人认识她,只以为她是张家一个远方的亲戚。这布店如今是张传贵在负责打理,只是他常常去琼州进货,很少待在店中。
后来,张皓文听说张皓亮思念爹娘,也跟张传荣要求,让张家把他送到了广州,王氏面对失而复得的儿子,心中百感交集,她曾经告诉张皓文,若是王家的人问起她,就告诉他们,王盼兰已经死了。
当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王氏的母亲徐氏呆愣愣的站了一会儿,就转身进屋去了。而王氏的父亲则放声大哭,没过多长时间,也得病离开了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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