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男神,她也很绝望啊》第130章


他穿着一身青色儒衫; 俊逸眉目让人想起轻风朗月、流水云烟。明亮的日光跟着他涌入房间; 刹那间荡涤尽了室内的晦暗气息。屋中司马康抬起眼睛,神色略微诧异,随即想了想便摇头笑道:“子期?孟小友肯放你来见我……看来是不打算杀我了。”
“老师。”向秀端详了他片刻; 脸上的笑容微显落寞:“沈夫人的事; 果然与您有关么?”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司马康端起茶盅,略掀起一点盖子,却见向秀点漆般的一双眼睛深深地望过来,手上的动作就是一顿。目光微微垂下; 他直直地看着里面碧绿的茶水; 过了片刻; 忽然极轻极轻、悠悠沉沉地叹了口气:“不错; 是我对不住沈夫人……只是再来一回; 我还是会如此作为,因沈夫人是孟昶青的唯一破绽。”
阳光洒进屋里,便显得他眼角一道一道的皱纹格外清晰。这位耄耋之年的老大人扭过头去,望着窗外婆娑的树影,语气平淡,却像是勉强压制着盘旋不去、牢牢堵在心口的某种的东西:“我一介酸腐文人,也不懂得什么征战的道理,只是在西原呆得久了,就不可避免地比别人多看到了许多东西。百姓闲时为匪,忙时为农,可谁真心愿意过这种刀头舔血的日子,无非是过不下去罢了。再是昏君,也是定海神针,能将各方的野心都给压下去。子期,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西原不能再乱了,大敌当前,大楚也不能再乱了。”
司马康说这话时,语气疲惫,又像是透出一些无可奈何的悲意来。
金色的微尘在阳光中沉浮,向秀垂下眼眸一动不动,唯有微风徐徐地吹动他宽大的衣摆与乌黑的发丝。半晌,他才轻声道:“老师,你可知乞活已经死灰复燃了?”
司马康一怔。
“古无不亡之国,大楚已经毒入腹心。”
向秀缓缓地说道:“一桶浑水,不论再倒进多少杯清水,也是浑的。皇帝励精图治还是宴安耽乐,其实并无什么区别,逃得一时,也无非是苟延残喘、坐以待毙而已。外忧内患,唯有跳出局外方能破局,破而后立,另起炉灶,大楚方有希望再次中兴。老师并非开口便是仁义道德的腐儒,应当明白天子也好,五皇子也罢,俱是亡国之君,唯有林可才能一举移除这百年积弊,令我大楚显出真正的崭新气象。”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司马康心下微震,沉默片刻,终于露出苦笑道:“若一切顺利,就保护天子回京;若事有差池,天子……暴毙,那也只能拥立新君,扶持五皇子登基。密卫确是利器,我这番思量,竟还是逃不出孟小友的眼睛,输得不冤啊。”
他从来不是光风霁月的君子,然而满腹机关算计,却从不曾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身躯老迈不堪,却仍想用一身傲骨撑起大楚摇摇欲坠的天。
向秀面容沉静,望着自己的老师,心中忍不住泛起丝丝缕缕的酸涩。
“我不会让孟兄动您。”他张了张嘴,却只道:“……虽已入春,这几日却依旧寒凉,请老师保重身体。”
“西原糜烂,这一回,我再无力回天了。”
司马康抬手紧了紧衣服,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这一辈子快到了头,我也算一事无成,只剩下这把不值钱的老骨头,没什么好保重的。气数已尽……与天斗与人斗,谁能想到临老了,我竟也信起天命来。”
“天命也并非一成不变。”
向秀起身,郑重说道:“老师想做的事,便由子期代为完成。杂事烦扰,学生恐怕一段时间里不能拜见,请老师见谅。”
两人一坐一立,目光相接,俱都没有说话。
司马康拢着手自下而上看他,花白的粗眉轻轻皱起,良久之后忽然叹道:“千岩万壑不辞劳,远看方知出处高。何必奔冲下山去,更添波浪向人间?子期,你本是极洒脱之人,何必……”
他自己虽为大楚殚精竭虑,却不愿自己的得意门生走上同样的道路。
“千岩万壑不辞劳,远看方知出处高……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向秀却是飒然一笑,温声道:“我既是您一手教出来的,自然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说着,他最后郑重地弯腰一拜:“老师,我去了。”
司马康是国之栋梁,向秀则是乱臣贼子,这对师徒背道而行,殊途同归。但风雨飘摇的大楚未来如何,却仍旧是一个未知数。
当向秀转身离去的时候,同一时刻,林可刚刚收到孟昶青的传讯。
“已经找到天子了。”林可把从鸽腿上取下的纸条递给十一,示意他也看看:“但他和初八的位置离乞活军太近,十分危险。”
决战之后,林可立刻下令搜索拓跋焘的踪迹,结果发现有人一路破坏烽火台,竟是穿插进入了大楚的腹地。情况紧急,而大军开拔需要时间,林可便率一队骑兵先赶了过来,不想没遇见北齐残兵,却差点迎头撞上了乞活军。
云阳此时只剩民兵,战斗力恐怕与乞活相差不大。而林可带来的骑兵不过数百,蚁多咬死象,面对数量庞大的乞活军恐怕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皇帝是重要的筹码,现在还不能死,更不能落到流民的手上。”
林可沉吟片刻,脑中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恐怕我们必须冒一次险了。”
“不是我们。”
十一用黑漆漆的眼睛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是我该冒一次险。”
“不,这次做饵的不是我们。”
林可抿了抿唇,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弯唇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安抚十一:“不必担心我,我这次身上可带着两个护身符,怎么都不会出事的。”
十一微怔,见林可从怀里逃出一个磨损得厉害,以至于看上去有些灰扑扑的蓝布小包,那一刹那心里像是炸开了漫天烟花,呓语似地道:“你……一直都留着?”
“你给我的,我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丢了?”
林可打量了那个小布包一眼,脸上露出点怀念的神色:“古虹一战时候的事了,日子过得真快,我那时候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能走到这一步。这么多年,带着个护身符都快成习惯了。”
她的声音被多年的军旅生涯磨砺得有些低沉,音质十分特别,不疾不徐的,一个个字就像直接打在人的心上。因这短短的几句话,十一的三魂七魄仿佛都陷落了下去,目光定定的,沉默不语地听着林可说话。
被他这么莫名其妙地盯着看,林可挑眉,略微地感到有些不自在,便顺着脖子上挂的一根黄绳子又掏出一个护身符来,笑着转移话题道:“除了你给我的这个之外,我身上还又多带了一个,有两个一块儿护着,我连块油皮都不会擦破的,你就放心吧。”
两个护身符,一个收在怀里,一个却是贴着心口安放。
——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孟昶青在她心里的位置早已有所不同。然而旁观者清,那一刻,十一眼底的期翼一分一分地冷了下去。
一颗心像是在钉床上打了个滚,根本就分不清是哪里在疼。他几乎是有些仓皇地避开了林可的视线,脸上什么表情也没露出来,嗓子却骤然沙哑起来,仿佛每一个吐出来的字都跟刀子一般划过了他的喉咙:“那个护身符……很眼熟。”
“是孟昶青的东西。”林可一无所觉,脸上仍带着一点笑意,语调轻松地说道:“是我拿珍珠链子跟他换的,算起来还是我亏了呢。”
“那很好。”十一闭了闭眼睛,暗暗握起左手,遮掩住手心被指甲掐出的血迹:“我这就去发出信号,叫初八与我们会合。”
说着不等回答,他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快得让林可根本来不及察觉到他那一闪而过的情绪。
林可疑惑地望着他的背影,却也没有打算深究。
眼下还有更加重要的事,兵力不足,硬抗乞活军殊为不智,她需要将对方的视线引向谢雁城的驻地,然后趁机带着皇帝脱身。
北齐和乞活虎视眈眈,前有狼后有虎,这一关不容易过,但林可已经准备好付出相应的代价。
明正则言顺,皇帝虽渣,但只要屁股还坐在那个位置上,就具有天然的号召力与政治影响力——至少也能牵制住京城的那个朝廷,让百官不能轻举妄动。而有些事,若没有皇帝这面旗帜顶着,做起来也不大容易。
无论如何,她都要将这张王牌给捞回来。
然而林可不知道的是,皇帝此刻面对的最大危险,不是乞活军,也不是拓跋焘,而是负责保护他的初八。
想到先前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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