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第53章


衣荏苒连连摇头:“你是为了救我,我知道。”
他弯起眼睛笑了下,熏染得如同一袭春风吹得人心间又柔又暖:“却也是无礼冒犯在先,情非得已,还望见谅。在下长安君晞。”
“我叫衣荏苒,师父唤白苏。”她对君晞很感激,话也忍不住多了起来。
“小字叫白苏?”
“似乎是吧。”衣荏苒有些纠结地想了想。她刚下山不久,尚且有些不通世事。
君晞摇摇头,垂了眼睛看向她,微微敛了笑容:“糊涂,小字岂能乱对陌生人讲?若是我不安好心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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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白苏恍惚从回忆之中苏醒,眼前的哀帝已经靠着椅背,脸上难掩疲惫。
“十四年过去,衣荏苒你依旧这么自以为是,你以为君晞爱你?呸,他爱得是你那一身医术,他接近你纯粹是为了治好他爹的断腿。”哀帝嘲讽地说道。
衣白苏胸口又闷闷地疼了起来,这一疼倒是让她发现,身上的旧疾已经好些时间不曾复发过了,这次突然发作起来,令她有些难以忍受,皱着眉头弓起了腰,勉强忍耐着。
衣 白苏过了一会儿,声音浅浅地响起:“如果你说这话是为了折磨我,那你真是选中了要害。你说的可能性单是想上一想,便让我觉得如此难以忍受。”她突然话头一 转,“可是,倘若他真的不曾爱过我,定然不会因为我的死而悲忪入心肺,定然不会因我而讳病忌医,那么我再度归来的时候,他定然也能活着……”
衣白苏闭上了眼睛:“如果他活着,我们一定会继续在一起,他若肯骗我一辈子,那我何必在乎他给予我的这份感情是真是假?”
“可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衣白苏颓然地看着他,她浑身因为疼痛而虚弱无力,脑子也乱糟糟的。
哀帝突然笑了起来:“你真是个蠢货。你以为你前世之所以死在我手里,全部是因为沈朝之的责任?大错特错。沈朝之是被你养成了狗的狼,他只会对你摇尾巴,我在下令抓你之前就料定他会背叛我,所以,我提前做了两手准备。”
“衣荏苒。亲手把你和你肚子那个即将出生的孩子送到我手里的,不是你的徒弟沈朝之,而是你的枕边人,你最爱的夫君,他在你死后一年也死掉,不是丧妻难以独活,纯粹是因为愧疚,想一命还一命而已。”哀帝慢吞吞说道,他满意地欣赏着衣白苏脸上的每个神情变化。
“不可能!”衣白苏呼地站了起来,她嘴唇发白,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带起一阵痉挛般的剧痛。
“当 然可能,他用你做了一份了不起的交易,换了一份价值是你的无数倍的东西,连我都想夸他一句,这交易做得实在是太值了。”哀帝终于觉得力竭,连折磨她都没了 兴趣,他疲惫缩进了椅子里,然后拍了拍手掌,门外的仆人立刻推门而入,十余人陆续进来,眨眼间将屋子收拾得井井有条,连桌上的茶具都一并带走。
哀帝被搬到木头制的轮椅上,被人缓缓推出了房门,他哑着声音说道:“衣荏苒,你可以回去了,我有几分礼物送你,收到之后,你会重新考虑要不要给我那个方法。”
似乎是一眨眼间,屋子顷刻人去楼空。
衣白苏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直到盛熹找到,盛熹叫了她两声,见她没反应,立刻慌了神,他以为她还在生气,慌慌张张地道歉:“我不是故意逼你的,苏苏,我不要孩子了,你也别再提纳妾这件事,我们和好行吗?”
衣白苏终于转了转眼珠,她看向他,唤道:“盛熹。”
“我在。”
“我见到了哀帝。”
盛熹心中顿时一紧,这些虽然在他预料之中,但是他没想到出现得这么快,令他防不胜防。他联想起衣白苏泛紫的唇色和苍白的神情,脸上表情顿时更加慌乱起来:“苏苏,他说的话你不要多想——”
“你知道什么?”
“……苏苏。”
衣白苏伸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袖子,无措地颤抖着的双手暴露了她的情绪:“君晞拿我换了什么?”
盛熹摇摇头,只道:“你不要哭。”
他抬手将她抱进怀里,软着嗓音慢慢地安抚她,可是无论他怎么哄,都起不到一点作用,衣白苏依旧在他怀里颤抖不已,盛熹咬咬牙,一个手刀砍向她颈部,她立刻虚软地下滑,盛熹将她打横抱起,此刻心乱如麻。
他 知道君晞和哀帝之间有一场交易,所以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质问衣白苏,君晞到底有什么好。不仅是他,沈朝之也清楚其中内幕,而且沈朝之比他知道得多得 多。但是这些日子以来,无论是盛熹,还是沈朝之,都对此事避而不提,不为别的,因为他们清楚对于衣白苏而言君晞的重量。
衣白苏身上现在还能看到君晞的影子,他的善恶是非观念,他的礼节气度,他的性格,多多少少依旧在她身上存在着印记。他一直是衣白苏的支柱,即便他们的亲生儿子君归也不能撼动。
他若是崩塌,衣白苏会崩溃的。
所以无论盛熹多厌恶君晞,多怨恨君晞,也不会在衣白苏面前挑明这件事情。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他虽千般忍耐,谨慎地不肯吐露半个字,她依旧从别处得知了。
返回王府的路上,衣白苏依旧在他怀里沉睡,她不安宁地皱着眉头。盛熹伸手拂开她的眉心,叹息一声,隔着马车帷幕对盛九说道:“去将沈朝之带回长安。”他补充道,“尽量快。”
☆、第50章 沈朝之到 
澶王府一片愁云惨雾,从胖管家到后院管事姑姑,从戒备森严的乌衣卫到小丫鬟,眉眼之间皆有愁绪。自家王妃昏迷多日不醒,而向来待人亲切温善,有如暖阳春晖般的自家殿下,已经好些日子没有露出个笑模样了。
太医来来往往跑了几次,开的药方半点作用都不起,最终有个太医大着胆子问道:“敢问殿下,王妃因何昏迷?”
盛熹一呆,抬头看了他一眼:“是我的错。”
“殿下没有照顾好王妃,致使王妃磕碰到脑袋?”太医试探着给了个答案。
盛熹诚实地摇了摇头:“是我打晕她的。”
太医们顿时满脸尴尬,一副一不小心触碰到了皇家辛秘的样子,众人都颇为怨念那个多嘴的太医。但是心间却立刻对这条八卦琢磨起来。原来温柔和煦的澶王殿下竟然这么过分,可怜的王妃这是受了多少委屈啊。
盛熹开口,打断他们的胡思乱想:“回去转告陛下,不必再派人来了。”他低头,将衣白苏的手攥紧在手心里,“我知道她为什么不醒。”
太医们行礼告退。
子时,长安城还在宵禁,正在靠在城门边打哈欠的巡逻兵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吵醒,他揉了揉眼睛,提起精神,还没来得及拎起长枪,结果脑袋一疼,就被砸得头晕眼花。
巡逻兵顿时满肚子火气,刚欲怒喝,不经意瞟了一眼砸到他的那东西,立刻诚惶诚恐地跪下,招呼同伴去打开城门。
子时三刻,沈朝之爬出了马车,他被颠得头晕脑袋,蹲在地上就是一阵呕吐,盛九不待他喘口气,拎着他就往王府里钻,沈朝之耷拉着脑袋,简直想去死一遭,但是转念想起了自家师父,这才又撑起了力气。
盛熹身着便服在花厅等待,他也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见了沈朝之,他依旧没什么好脸色,直接道:“她知道了当年君晞的事,哀帝告诉她的。”
“呵。”沈朝之冷笑一声,“还以为你能靠谱点。”
盛熹本就自责,一时间脸色更加苍白。
沈朝之也没心情和他闲扯:“她怎么样了?”
“她当时情绪太激动,我把她打晕了,之后她一直不醒。”
沈朝之看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盛九,几番隐忍才按捺住了给盛熹一拳的冲动,他瞪了盛熹一会儿:“带我见她。”
“先回答我问题。”盛熹没有立刻答应,“我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朝之恨恨看了他一会儿,咬牙道:“我说完就带我去见她。”
“我会考虑。”盛熹道。
沈朝之这次是真想一拳砸在他的脸上,他又咬牙切齿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别无选择。
“哀帝一定是告诉师父说君晞背叛了她,才会刺激得她成这副模样。”沈朝之说道,“君晞当年,确实是背叛了她。”
他闭了闭眼睛,从头开始讲道:“从丹药,修行,再到童男童女祭天,哀帝坐了一辈子的长生梦。前朝覆灭后,他身边只剩下一批愚忠的蠢货。我就是在那群愚忠的蠢物之中长大了,他们还希望我也成为他们之中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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