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封疆(浮生)》第191章


李广利这时也带人赶了过来,见冠军侯伤得极重,心下窃喜,有心不给他医治,奈何几名军医感念霍去病的救命之恩,自行扑了过去,为霍侯爷清洗敷药包扎忙个不停。
李军使不好当着别人的面阻止救治,只有暗暗着恼,计划回到长安后再找这几个不开眼的军医的晦气。
容笑此刻还趴在火海边缘无人相顾,只能朝着霍去病的方向一点点爬将过去。
到了石阶那里,一个错手没撑住便滚了下去。
终于停在了空地上,她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浑身没了一丝余力,却仍强撑着手臂,拖着残肢,费力前行。
众人皆知她是妖,心下原本鄙夷蔑视,但是此刻见她如此执着,霎时百感交集,一个两个不知不觉便给她散开路。
她以手为足,费尽千辛万苦地爬了过去,伤口血已干
,肌肤衣衫已变炭,身体在青石上划出浓浓的墨色,好似这将尽的天穹。
“去病!”眼中噙泪,她用森白的指尖抚上男人红肿脏污难辨容貌的脸,又怕锋利的指骨划伤他肌肤,忙缩回手,低声唤着:“去病,你醒醒啊!”
尽管已经包扎,霍去病脑后仍是血流如注,连发丝都是黏哒哒的,地上嫣红一片,映着后面的冲天火光,看起来格外可怖。
他嘴唇紧抿,双睫阖拢,对她的呼唤完全没有反应,就连鼻翼的翕动也似有若无。
赵破奴在一旁看得怒极,一把扯过容笑,将她摔了出去,喝道:“你害侯爷害得还不够么?容笑,你这只妖物,先是害死了宝儿的爹,又在匈奴大营对我堂姐见死不救,后来再弃侯爷来到淮南。你嘴上说得好听,说什么要为侯爷寻找解药,其实却是水性杨花,和那淮南太子有了苟且之事,否则如何会执意背叛侯爷,带着逆贼刘迁的尸首回来这里?你身为妖物,这小小一场火能奈你何?你却偏偏施苦肉计,骗侯爷可怜你,进去救你!现下好了,侯爷醒不过来了,你可是开心至极?”越说越气,新仇旧恨汇在一起,耐不住性子,狠狠一脚踢向容笑的身子。
容笑摔在地上,泪痕犹湿,呆怔怔地听着,见人发足攻击,无心也无力去躲,被踹得连着滚了几滚,直到被台阶卡住才停了下来。
后脑勺和脊椎被硬邦邦的石阶撞得生疼,两条断腿在地上扭成奇怪的形状。
她咳嗽着吐出血沫,勉力撑起上身,眼望霍去病又缓慢而执着地爬了回来。
赵破奴霍然站在二人之间,阻住容笑去路,冷冷道:“你是妖物一事,今夜汉军人人亲眼得见,若你还有半分良知,便在这里自裁了吧,也免日后连累侯爷和小公子的声名。”
视野被双军靴占满,再也看不见霍去病一分一毫,容笑体内突有热血横冲直撞,耳膜上全是血液奔腾的噪音,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听不懂,只知道不甘心地去掰那靴子,想把碍眼的东西移开。
赵破奴见她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怒火更炽,又是一脚踹将过去,令她翻滚得连气都喘不上来。
随霍去病同来寿春的其他兵士不忍目睹容笑惨状,一个两个扑上去抱住赵破奴,纷纷劝道:“侯爷为了她连性命都不要了,你切切不可如此,小心侯爷醒来后怪罪。”
赵破奴突然泪水涟涟道:“若是侯爷真能醒来,就是拿我的命来交换,我也心甘情愿。然而此妖断不能留,否则即使侯爷这次醒来,下次也还是会为她
所害,我今夜便为侯爷一绝后患罢!”
说着甩开众人,拔刀而出,大踏步走向容笑。
容笑伏在地上喘息咳嗽,全然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眼中见到有人向她走来,心内却是混沌一片,好像耳边又听见有人在说:“管你是人是妖,是生是死,都不准再离开我!”
泪水夺眶而出,她遥遥凝视昏迷之人的侧面,喃喃念道:“去病,去病……”
赵破奴走到近旁,听见她呼唤的名字,骂道:“你也配这样叫!”长刀一举,猛然下劈!
只听“当”一声激响,火花四溅,两刀相架,停在容笑头顶上方。
赵破奴横眉相对,瞧清楚拦他之人正是李广利,冷笑道:“军使此举为何?”
李广利咧嘴一乐,面孔歪得耍骸叭菪δ耸潜揪股芑钭降呐言簦币校胩菹碌囊馑迹慊姑挥凶矢裆彼 ?br /> 赵破奴虽然看不起这个一打仗就四处乱逃的军使,但身份地位与人相差悬殊,只好怏怏地撤回军刀:“既然如此,便请军使大人好好看管此囚,千万莫被她在中途跑了,否则日后陛下怪罪起来,怕是连军使您也不好交代吧!”
李广利眯着眼睛阴阴一笑:“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来人啊!”见亲随应声而至,他尖声吩咐:“拿条铁锁链来,穿过妖物的琵琶骨,将她拖回长安!”
众手下听得骇了一跳,琢磨着:“我汉军就是对待匈奴俘虏也从未如此残忍过,怎可对一个断足的女子如此?”有心求情,但见军使眸色阴冷,想了又想,把话都硬生生地咽回肚里。
不多时,后面的人将锁链奉了上来,李军亲随看着容笑,颤了半天唇,始终没法狠心下手。
李广利看得不耐烦,劈掌将铁索和长戟夺了过去,在哐啷声中走向状似疯癫的容笑,一戟戳透她的肩头,鲜血还未来得及喷出,铁索已经穿肩而过。
容笑闷哼一声,额上渗出无数冷汗,两只手深深地嵌进石缝中,双眼却还牢牢地盯住霍去病,对李广利瞧也不瞧一眼。
李军使本想听她惨嚎,以纾解多年来的心头之恨,哪料对方竟好似一具无知无觉的行尸走肉,立感无趣。于是又将另一端的琵琶骨也锁了,这才将铁链交给亲信,让他骑着马将人拖走。
那亲信看容笑卧在血泊之中,心感为难,然而军令如山,如何能违?只好翻身上马,轻扯铁索。
容笑被慢慢拖行,两肩如火在灼,这倒没什么,但她距离霍去病越来越远,眼见连侧影
都变得模糊了,心里的疼翻搅如飓风,忍耐不住,长叫一声。
李广利听到痛声,方感心情愉悦,畅然大笑:“容笑啊容笑,你当年以我手足性命相挟的气势到哪去了?我还以为你有多本事,现下还不是落在我的手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么?哈哈哈!与我为敌,便是这个下场!我汉军回长安的路还很长,有我悉心照顾于你,此行定会令你终生难忘!”
雪势慢慢小了,大火却仍是熊熊,衬得天边的曙光都无人留意。
幸存下来的宫人和内侍们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依仗,被汉军们捆在长长的绳索上,带往长安。
悲凉的呜咽声里,众囚被拖拽上了长街,出了尸横遍野的城门口。
有人回首张望,泪眼婆娑中,只见到一堆堆燃着黑烟的废墟焦炭,再也寻不回一丝金碧辉煌丰饶富庶的模样。
最后看一眼故乡的冰雪,众奴痛彻心扉,人人皆知—— 
“淮南”二字,自此,不复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啊,写了这章,老尉顿悟琵琶骨为什么叫锁骨了】
☆、149陇上横吹霜色刀:灵芝
容笑觉得自己真该改名叫福娃;运气来时,神也挡不住。
刚上路两天,她就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厚待。
两天来,李广利嫌拖着她上路行军速度慢,在虚心采纳了属下们的建议后,终于首肯为她特别打造了一个半身高的铁囚车;供她老人家坐在里面享清福。
当然,琵琶骨还是要拴住的;否则路上这样颠簸,一不小心摔出去滚没影了怎么办?
另外;李军使和容笑曾为室友,相知甚深,记得容甲员长了两条大长腿;担心她那腿在囚车里蜷得不舒服,于是阻止军医为她接断骨。本来么,两条断腿爱掰成什么角度就掰成什么角度,真正做到了随心随意能伸能屈。
言而总之一句话,一切都是为了容笑好。
对李军使的浓情蜜意,容笑表示感激不尽,天天坐在铁笼子里面赏雪景晚霞,过得好不惬意。
然而,又过了两天,这点好心情全被一朵蘑菇给破坏了,那蘑菇姓夏侯。
夏侯冒出来的时候,正是月黑风高的后半夜,当时汉军们宿营休息,由于连日来的奔波劳累,各个困得人事不知,随便来个把匈奴人都能将之给一勺烩了。
铁笼子的锁头其实设计得挺合理,但架不住碰上夏侯这样不讲理的人,一个指头戳过去,锁头立刻开了。
老妖白衣飘飘状若谪仙道:“玩够了,就跟为师走吧。”
容笑用手紧紧地攥住两条铁索,低问道:“嬗儿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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