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鲸》第61章


儿无情,母却挂念,女儿死得早,家里只剩翟逢山一棵独苗,陈英菊连同想念再担忧,怎么可能放下心。
“我不回,要回您回。”驰见赌气的说。
“那你去跟院长说一声,我自己回去。”
“您知道怎么走吗?”
陈英菊皱着眉,回忆道:“坐火车到平衍,然后再坐长途客车就能到家。”
这会儿她没犯糊涂,能将回去的路说得一清二楚。
驰见看了她几秒,忽地笑笑,来到外婆身旁,眉目柔和起来:“外婆,我们不闹了,我保证在这儿让您同样开心。”
“小见我……”
“外婆,我不是您的好外孙了吗?”他语气带着赖皮和撒娇的味道。
“当然是。”
“那您听我的好不好?”
费了好些功夫,哄着外婆睡午觉。
他坐床边,盯着老人爬满皱纹那张苍老的脸,她眼周已经长了不少老年斑,皮肤蜡黄,一点光泽都没有。
不知不觉外婆就快七十了,好像这些年她老人家从未享过福,早年白发人送黑发人,一生都在为生计和儿女奔波,甚至到晚年亲生儿子也容不下她。
驰见心中不是滋味,握住外婆的手,心中暗暗保证,将来一定给她一个家。
在房中坐了十来分钟,驰见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在走廊碰见一个人,他心中被阳光一照,眉尾立即挑上来。
久路这会儿也看见了他,一抿唇,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两人做贼一样藏在角落说话。
今天年味儿已经很重了,由于明天要启程,江曼特意把清扫和其他准备工作放在了今天。
这会儿窗明几净,阳光透进来,玻璃上的窗花在地上印出椭圆形的影子。
久路说:“我明天还是要走的。”
“什么时候?”
“早上就走了。”
“这么早?”
久路点一下头:“开车去齐云要三个多小时,航班时间是下午三点,晚上就能到,刚好去吃年夜饭。”
驰见倚在对面的墙上,无奈的笑:“还想着明天能见着你呢。”
他用这种口气说话,总让她觉得心疼,他平时都是玩世不恭、一副大意无所谓的样子,其实也是个缺少家庭温暖,特别渴望亲情的孩子,要不然也不会对外婆那么细心那么依赖。她是舍不得的,本来平时就聚少离多,这么特殊的日子要分开,李久路一百个不情愿。
“其实我也不想去。”她过去拉他。
他斜斜靠着,手臂就垂在身侧,两人的手牵在一起,晃来晃去。
驰见轻叹口气,另一手揉揉她头发:“没事儿,不用担心我,你能和父母在一起过年总是好的。”
李久路张了张嘴,驰见弓身看她,一笑:“我还有外婆呢。”
“对不起。”
“傻瓜啊你!”驰见捏她脸。
“明年一定一起过。”
“那今年先给我亲一下。”他贴过去。
“别闹别闹,被人看见了。”
驰见逗她,久路终于露出点儿笑容。
他又靠了回去,安静片刻,平定地看着她:“明天没机会见面,那就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大年三十的早上,在一片炮竹声中,周克开车带着两人前往齐云市。
江曼坐副驾位,她心情似乎不错,一路上都在和周克说着话。
久路坐后面,眼睛望向窗外,看外面的景物由高矮小楼变成白茫茫一片雪原。车子开上了高速。
坐着无趣,中途久路睡了会儿,起来时嗓中干涩。
她拿出保温杯喝了口水,江曼递来一袋零食。
久路接过,却没吃。
中午在休息区吃过午饭,大过年奔波在路上的人仍然有很多。
久路坐在那儿,暗暗想着他们从哪儿来,要去哪儿,有谁在等着他们,或是等着去见谁。
江曼拍拍她:“问你话呢,去趟卫生间吗?”
“好。”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儿,心不在焉呢。”
“没有啊。”她起身跟上。
车子再次上路就没多远了,下午一点到达齐云机场。
所有手续都办完,过了安检,就剩下等待。
久路没和他们坐一起,在旁边店铺买了本杂志看,翻来翻去也不怎么感兴趣。
她将杂志合上,走到巨大的落地玻璃前看窗外,平地上停着几架飞机,走在它脚下的工作人员小得像虾米。
地势广阔,天空昏沉,没多久竟飘起盐粒般的雪。
她看得入迷。
渐渐忘记时间,不知过多久,江曼叫她。
久路回头,看见整个候机室的人都起身望着登机口的显示屏,抱怨连连。
“妈怎么了?”久路走过去。
“航班有延误。”
“多久啊?”
“还不知道。”
很快就有工作人员抱歉的通知大家,说对方地面突降暴雪,天气情况很糟糕,飞机过去恐怕无法停靠。
归家心切,有人没好气:“大过年的,多久能起飞啊?”
对方说:“很抱歉,遇到暴风雪等不可抗力的天气因素,我们也不能确定,请您耐心等待。”
人群中怨声载道,只有李久路眼睛是亮的。
这一等就是四个来小时,晚上七点钟时候,机场贴心地为乘客送来丰盛晚餐。
有人仍然不断抱怨,有人改签离开。
久路暗暗看表,走过去说:“我们还要再等吗?”
江曼抬头:“累了路路?”
“嗯。”久路说:“看来那边雪不会停,今晚要在机场过吗?”
“再等等。”
久路建议道:“要不我们退票回家吧,还能去院里守岁。”
没人说话。
李久路偷瞄一眼周克,自言自语:“这边的雪也越下越大,再不走,高速公路恐怕也要封掉了。”
她说完谁都没应声。
几分钟后,周克整了整西装站起来,“走吧,回家。”
另一边老人院里,今日气氛同去年一样热闹,顾晓珊带领几名护工,和大家聚集在一楼的活动室,包饺子看晚会,不时爆发一阵笑声。
十点钟时候,外婆哈欠连天,身体有些熬不住。
没等守岁,驰见把她搀回房间睡下,看了眼时间,也实在没有待下去的理由,便穿了衣服回家去。
“文人天下”黑着灯,今年洪喻也回老家过年了,整间房子冷冰冰,一点儿生气都没有。
他在屋子中转悠几圈儿,锁门去对面买来啤酒零食和两盒方便面。把一堆东西扔到八仙桌上,开了电视,调到最大音量。
小时候没觉得,但现在越发害怕这样的节日。
记得去年这时候正和李久路在河边,他们看完马莲出来,他还安慰她别怕孤单。
但现在自己却畏惧得像个胆小鬼,心中又慌又空荡,感觉每过一分钟都是种煎熬。
他心里惦记着她,拿起手机想发条短消息,可盯着屏幕犹豫不决,末了又放回去。
他像个病态的人一样反反复复,最后将手机扔出老远,眼不见为净,开了瓶啤酒,窝进沙发里。
夜里十一点,疲惫的三人终于返回老人院。
周克直接去了办公室,江曼想去活动室看一眼,久路自然是跟着的。
但她没能看到驰见,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
她今晚想见他的欲望十分强烈,在凳子上坐片刻,借口说:“妈,我想回去先睡了。”
“不是要守岁?”
久路捶捶肩:“有点累。”
“行吧,妈跟你一块儿回去。”
李久路直接回了房间,她没开灯,和衣躺在床上,被子盖过头顶,静静地等待着。
楼下电视欢欢闹闹,没多会儿,周克回来,江曼准备给他包饺子。
时间一分分流逝,不出所料,江曼来叫她吃饭。
她屏住呼吸,立即闭紧眼。
江曼小声唤着她名字,见她毫无反应,便轻手轻脚关门出去了。
江曼知道她睡熟,便不会再进来。
久路迅速从床上坐起,看了眼时间,还有一刻钟到零点,看样子楼下两人还要活动一阵子,她心中焦急万分,目光蓦地落在不远处的窗户上……
当她逃出老人院,一路疾跑,身体传来的钝痛提醒她,今夜她必定会为自己的疯狂付出代价。
但是,都没所谓了。
她不会再像齐云那晚一样假装矜持,有些代价,她想她此刻愿意。
久路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跑得这样快,远处有鞭炮声传来,近处只剩她的呼吸,还有迅速呼出然后向后飞舞的团团雾气。
一路跑到“文人天下”,屋里的灯开着。
她推门而入。
沙发上的人受到惊吓弹起来,啤酒撒一地,当看见门口的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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