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鸾(Loeva)》第493章


袁先生都要急死了,这回倒是昭宣帝替他解了围:“好弟弟,他这话是真的,燕王叔临终时确实说过,若朕不愿留在皇位上,就劝你继位。你本比朕强些,既有本事,又有决断,这几年里,若不是有你帮衬着,时时协助朕处理国事,朕早就不成了。朕知道你比我更适合做这个位置,从前不过是碍于名份,你又真心为朕着想,因此处处委屈自己。可如今正是要紧关头,你就当是为了为兄,接下这个大任吧!”
朱翰之不解道:“皇上在担心什么呢?为何坚持不肯归位?若是担心朝中有人反对,您只管放心。燕王叔的旧属必定会支持您的,朝臣们也不例外,若真的有人敢闹事,就把几位已告老的老臣请回来坐镇大局,宗室里的人,请宗正出面教训就是了。”
昭宣帝苦笑,低头命袁先生:“你先出去。”袁先生一愣,应声退出,待关了门,却咬咬牙,转身走了。他要去寻几个帮手来,好劝服朱翰之。
门内,昭宣帝对朱翰之道:“好兄弟,我不怕跟你说句心里话,这皇帝,我……我是真的做不了!这几年里,燕王叔做得越好,就越显得我无能。如今就算我重新归位,没了燕王叔帮衬,我也只会做得更糟!若我只是寻常大户人家的家主,糟便糟了,祸害的也不过是自家私财,可我身为一国之君,一祸害就会祸害全天下的人!何必因我一人之故,连累天下苍生呢?!”
朱翰之忙道:“哪里就到这个地步?即便没了燕王叔,还有我们呢,朝臣们也会协助您的。”心中暗骂,这都是谁给他老哥灌输的古怪念头?!老哥从前可没这样的想法!
昭宣帝只是苦笑着摇头:“或许吧,只是那样的日子太痛苦了。我枉为朱家子孙,居然如此无能!夜里做梦,也见到列祖列宗在怪我。再在这位子上坐下去,倘或闯出什么祸来,日后死了,我有什么脸面去见皇爷爷和父亲?倒不如早早脱下这身龙袍,将皇位让给更有才能的人,安心过几年自在日子。从前我还要担心会有人容不得我一辈子自在,可若是你坐了皇位,我还有什么好怕的?你我是亲兄弟,一同患难过来的,难道我还信不过你?好兄弟,你一直真心为我着想,就再帮我一次吧!”
朱翰之动动嘴,只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似的,心里有一团火越烧越旺,咬咬牙,低下头:“哥哥既然知道我一直为你着想,为何你就不能为我着想一次?!你觉得这皇宫是牢笼,皇帝难做,难道我做了,就不觉得难受了么?!”
昭宣帝只觉得羞愧难当,哽咽着向弟弟跪下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朱翰之扶住他,心里堵得厉害,但也明白,他恐怕是真的不想再待在皇位上了。说他任性也好,说他不负责任也好,他这个人,一旦做了决定,就算有再多的人劝他,也不会改变的。
朱翰之觉得很委屈:“我……我马上就要大婚了,连婚后住哪儿都安排好了,我还答应了三表妹,要带她到处去游山玩水的!可如今……你却要我一辈子留在这宫里头!”
昭宣帝哭着道:“是我连累了你们……你放心,只要熬过这几年就好了。若你实在不愿意留在这位子上,那等到燕王叔家的小兄弟长大成人,将皇位交给他就是。到时候你和三表妹爱上哪儿玩,就上哪儿玩。”
“这怎么可以?!”朱翰之断然拒绝了他的提议,要么从一开始就不接受皇位,既然接受了,又怎能为他人做嫁衣?!燕王死前,他还担心日后要被打压、被斩草除根呢!没道理燕王死了,他已经不必再担忧这个了,日后又再成为人家的眼中钉,还是主动送上门去的!
朱翰之渐渐冷静了下来,也不知沉默了多久,才开口:“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有条件!”(
第一百零六章 妥协
乾清宫中,从文武重臣、燕王府旧部、宗室藩王、几家地位超然的公侯勋贵,到早已告老赋闲的几位老臣,全都排排就座,无论心里抱着什么念头,此刻都认真听着朱翰之的条件。
“我的第一个条件,就是燕王叔生前所处置的政务,无论军务民事,全都照旧实行,不得中断!分派的官职,也依然由原本定下的人选赴任。”朱翰之看着众人,语气斩钉截铁,“这些事,原是满朝文武公认定下的,没理由因燕王叔去了,便朝令夕改,否则岂不是乱了套?若你们要我做这个皇帝,那就得依我的主意!”
昭宣帝朱文至第一个点了头。这是应该的,他压根儿就不认为那些政策措施需要改变。
燕王府的人自然不会反对,大部分人还对此颇为欣喜呢,只有袁先生觉得有些不对。
他记得,燕王因要准备登基为帝了,就将自己手中的军队与部属全都归入了中央,打散了分到各处都司去,原本是想着借此掌握各地军队的动向,可如今燕王去世了,若这项举措依旧施行,那燕王府可就连手中的兵权都没有了!
还有,燕地原本掌握的矿山开采权、盐铁专卖权、税金都种种财源,也都被燕王收归朝中,这些东西还能回来不?藩地的官员也都被派到重要的城市做地方官去了。如今的北平,除去部分留守的人,几乎就是空架子!无钱无人,燕王世子日后想要东山再起,只怕也不能了!
还有,即使燕王府旧部能照旧得到原本安排的官位,三年任期过后又如何?三年后,以朱翰之的本事,早已坐稳了皇位,他们还有什么底气对他提要求呢?只怕这辈子都要受他控制了!
只是,袁先生想起眼下的局势。还有自己与章家的姻亲关系。还是闭上了嘴。他眼尖地留意到同僚中有一名武将,素来受燕王重用,是个细心的人,抬起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他忙递了个眼色过去,那武将犹豫了一下。也就不吭声了。
在场其他人对这一项倒是无可无不可的,还有不少人觉得省事了呢,只是宗室与几位老臣倒有些不同看法,几个藩王彼此交换着眼色。各怀鬼胎,但因为昭宣帝已经点了头,他们就不想自己做那出头椽子,都指望别人先开口呢,一时间,倒象是没人有意见似的;老臣们则要直白得多,他们是惯了在昭宣帝面前表达意见的。便嚷嚷起来:“这如何使得?若事事都照故燕王的意思办,还要选什么新君?如此轻省,倒不如让皇上归位得了!”
昭宣帝却早已拿定了主意:“几位老大人们,朕意已决,皇弟便是新君,你们休要拿这等大事开玩笑。况且皇弟的话也有道理,朝令夕改,乃是大忌!燕王叔所施政策也都是好的,对江山社稷、对百姓均有好处。好好的改它做什么?”
老臣们闻言一窒,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有些说不出口。他们的追随者中倒是有精乖的,忙开口助言:“皇上不知,燕王殿下若在位,那些政策有他主持,自然是好的,可殿下已经去了。新君与燕王性情不同。习惯也不同,万一施政过程中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又该如何处置呢?倒不如先好好商议了,看是否需要修改,再作定论,岂不更好?”
昭宣帝有些迟疑,朱翰之则淡淡地说:“这话有趣,难不成当日的政务都是王叔一人拿的主意?你们这满朝文武就没出过力?便是颁布下去施行,也是由各地官员负责的。我竟不知王叔去了,官员们原本能做好的,就忽然做不好了。这是为什么?我固然不如王叔贤明,也不至于无能到官员们一听是我做皇帝,就都不肯用心实事了吧?!”
那官员脖子一缩,讪讪地不敢多言。
朱翰之扫视老臣们一眼:“我知道你们在反对什么。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王叔原先安排的人、事、物,若是都改了,能空出多少肥缺来?你们便是自己不心动,家中也有子侄,门下还有学生,若是能占了去,那该多美呀?至于百姓如何,社稷如何,朝廷是不是会出乱子,又都算得了什么呢?最要紧的是皇帝能听你们这些贤臣的话,照你们的意思做事!”他忽地把脸一板,“我今儿就先把话说明白了!若要我做皇帝,就休想我听你们摆布!若是坐了龙椅,只能成为人家的傀儡,那我何必舍了自己的富贵悠闲?!这头一个条件,你们就不乐意,我还是趁早走了吧!”说罢起身甩袖作抬脚状。
昭宣帝慌忙将他拉住:“好兄弟,你别恼,老大人们一时糊涂了,没想明白。他们素日都是为百姓着想的好官,又怎会为了权势名利就不顾百姓死活?”
燕王府一众人也都纷纷跪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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