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兰明歌》第125章


小孩们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接连不断向阮商陆提问。有的摊主认得佛爷,家里受过阮家的帮助,难得见他来赶集,买什么一律不要钱,不买也硬塞去一些水果、小食。
裴家在香港还算知名,出行也没有这个待遇,小孩们难免疑惑。
阮商陆只说:“他们是我的老朋友。”
裴安逡问:“为什么阿公这么多朋友?”
“当你有足够的能力帮助别人的时候,一定不要吝啬,这么你也会交到很多朋友。”
“那……阿公是好人吗?”
阮商陆失笑,“你觉得什么是好人?”
裴安逡咬了一口果肉馅饼,不假思索地说:“善良、诚实、勇敢。”
阮商陆摸了摸他的头发,“好,仔仔以后就要做这样的人。”
裴安菀小心翼翼地说:“可是阿公……阿爸不是在做不好的事吗?”
阮商陆一顿,微蹙眉说:“嗯……我当然不想说有时候是为了活下去,或者活得更好去做这些,听起来很想谎话对吧?但有的时候这是事实。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选择,出身、环境,甚至时代,我们看到的有限,以为这么做是可以的。”
“在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之后,会不会觉得后悔?”
“如果说后悔,就太对不起当年最大愿望是吃一顿饱饭的阿爸了。”阮商陆没有想到,竟有一天会和小孩们吐露心事。
他笑着摇了摇头,对两个听得似懂非懂的小孩说:“还想去哪玩?”
这时,鳞次栉比的摊位与商铺之间的行道里,出现一位神色匆忙的男人。他缓缓伸出藏在大衣里的握枪的手,对准前方迅速扣下扳机。
“小心!”阮商陆察觉到什么,将两位小孩拥进怀中,转过身去。
却是迟了——
枪声一响,人们尖叫着逃窜,笼中的家禽扑腾翅膀。
阮商陆倒在了地上。
守在车旁的马仔们听到动静,皆是一惊,纷纷冲进市集。
*
入夜,昏暗的街道上寂静无声,医院门口停泊着数量吉普车,马仔们如不动的雕塑,手不是揣在兜里就是搁在腰后,随时准备摸枪。
纷乱的脚步声响起,马子们眯着眼睛瞧清了来人,让开了路。
阮决明神色冷峻,几步迈上楼梯,推开病房的门。他接到消息立即赶了回来,也顾不上还在进行的会议了。
什么人竟敢在镇上动手——
他满腔怒意无处发泄,在看到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的老翁时,心头一滞,险些落泪。
门边的马仔颔首道:“刀哥,医生说就看今晚……”
阮决明蹙眉睨了他一眼,沉声说:“让外面的人撤了,只留我的人。”
“可……”
“是想引来警察还是政府军?”
马仔只得走出房间。
阮决明缓缓走过去,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
他握住了父亲布满伤痕与茧的苍老的手,哑声说:“爸,还不到时候。你这个不中用的儿子,还什么都没准备好……”
一切都静止了似的,只有呼吸机与心电图发出细微的声音。
不多时,门被轻轻推开,女人的声音传来,“二哥。”
阮决明没有回头,只轻“嗯”了一声。
阮法夏一步一步走过来,双手放在他平坦的肩上,“……听说爸爸是为了保护小孩。”
半晌,阮决明起身说:“我去吸烟。”
他掩上门,却没有走开,也没有摸出烟来。直到听见女人低低的啜泣声,他才像拧上了发条的人偶,垂头往楼下走去。
刚走到楼道的转角处,撞见了南星。阮决明拦住他,说:“夏妹在,让她待会一会儿。”
南星犹豫片刻,说:“刀哥,我……我查到了。”
“你说什么?”
此前阮决明给了南星几个码头工的名字,查是否与裴怀良有关。那几个人的的确确死了,找不到线索。阮决明更觉不对劲,于是从棚户区以及养父常去的牌馆着手。不想找到一位当年常借钱给养父的车夫,这么多年一直躲在柬埔寨,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
阮决明作代表赴集市是大事,家族里的人注意力都这上面。南星借机去了一趟柬埔寨,从车夫口中得知了裴怀良的秘密。
南星抿了抿唇,上前一步,耳语说:“良叔……”
“你确定?”
南星点头。
“……我知道了。”阮决明捏住无名指上的婚戒,捏紧。
第80章 
这些时日,裴辛夷与阮决明联系过两三次,无非是问小孩们的情况。二人为各自的事忙碌,疲惫得无心说多余的话。
抛售不动产、变现流动资产,宛如挤海绵,她竭力榨干自己,将一笔笔钱汇入周家兄妹在新加坡的各个账户。最后仅保留下与昭记古玩行的控股权,不再过问经营的事。
至于船务公司,裴辛夷作为最大股东,临时召集了股东会,商谈重选董事会成员的事。
裴安儿终于现身,妆容也盖不过憔悴的面容。可作风依旧强势,在会上直斥裴辛夷不会打理公司,胡乱下决定。
众人看这对姊妹的好戏,互相交换眼神,并不参言。
会后,裴安儿叫住裴辛夷,忍住赏一耳光的想法,问:“你这么想得到母公司,不是为了替大妈争口气?这么做又算乜啊,搞垮公司才甘心?”
裴辛夷淡漠地说:“高层里有多少何家的亲戚,有多少在混食等死,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裴安儿还是没忍住,抬手挥过去。像是预料到这举动,裴辛夷轻易挡了开来。
裴安儿点头道:“好,反正公司由你话事,你尽情玩吧!”
见裴安儿要走,裴辛夷一步挡住去路,“我不打算管公司的事,但也不想再交给你。除非有更好办法,不然重组只能进行下去。”
裴安儿迟疑数秒,说:“听闻你在处理资产,既然也不想管公司……你到底在谋划乜啊?”
裴辛夷浅浅一笑,“你以为呢?”
裴安儿怔住了,而后惊诧地说:“裴辛夷,你不想活了!”
“我当初就想这么做。当初就该这么做。”裴辛夷无所谓地说,“孑然一身这个词,我算是懂得了。”
“你不顾反对结婚,还隐瞒了细路仔的事,你……”
“原来你知道了啊,那何云秋怎么不来同我算账?哦,怕她受刺激,再去刺激阿爸。”
裴安儿深蹙起眉,“裴辛夷,我真的搞不懂你。”
“我来告诉你,这些都不是我的选择,我到今天只有一个目的。而且,你们不是很好奇良叔怎么会送我回来咩?”裴辛夷呵笑一声,“看到阿爸过得那么好,而他受制于人,他记恨上了,巴不得借我的手搞垮阿爸。感谢你们,他会提前多年实现这个愿望。”
裴安儿有些不敢相信,犹疑道:“良叔想搞垮阿爸?”
“怎么,期待几十年不见的兄弟还有感情?不然良叔怎么可能放心将钱交给我打理,有共同目标才可能成为同盟啊。他早疯了,多亏贪图阮家带给他的利益,否则河内那帮堂亲一个也得不到好下场。”
半晌,裴安儿说:“你也疯了。”
“或许咯。不过我还很清楚,你不会告诉何云秋的。你怨她,怀着不可言说的侥幸,想借我的手让她死,而你全身而退。这么多年,你把自己摘得个干干净净,到头来有用吗?”
裴辛夷接着叹气,“从来冇同你讲这么多话,当我讲遗言吧。”
以为再不会联系,可不到一周,裴安儿打来了电话。说若在乎公司的前途,可以考虑并购。还说找到了出资方,是向奕晋。
裴辛夷懒散地说:“你决定。”
裴安儿说:“他想见你。”
“Sorry啊,我不想见。你告诉他,我打算相夫教子,往后都不要见了。”
“……你冇一点愧疚咩?”
“哈!我凭乜嘢?”裴辛夷直接收线。
好人才会对受过伤害的人感到歉疚,早就被折磨得疯掉的人是冷心的。
*
深夜,裴辛夷接到曾念的电话。说何云秋察觉到小孩们不在香港,逼问裴安胥,得知了小孩们的身世。何云秋到医院大闹一场,气得裴怀荣彻底昏迷,住进重症监护病房。
裴辛夷冷静地说:“阿爸被折腾了几次,这回很难醒过来了。你也不可能再捞到更多了,尽快走吧。”
公寓里空荡荡的,客厅只剩一张沙发、一盏落地灯。家具被搬走了,几乎都是阮决明和裴辛夷一起挑选的。
周崇问为什么这么做。裴辛夷说公寓在阮决明名下,无法出售,如果他以后回来,怕他看了伤心。
当下,裴辛夷丢了电话,细细擦拭着一把改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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