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像你》第51章


有天夜里,江海忽然邀请我去他家,他坐在钢琴前,弹了一首肖邦的《夜曲》,那是我参赛的曲目。
“比赛那天,我去了现场,”他说,“弹得很好,小师妹,你才刚刚开始学钢琴,能做到这个程度,一定付出了很大的努力。真的要放弃吗?”
“你不会明白,”我摇头说,“你是天才,十万人里挑一的那种,你从来没有遇到过不会的事情吧。”
“我也有不擅长的事。”他说。
“什么事?”
他想了想,说:“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打起精神来。”
我怔怔地看着他,然后惭愧地低下头。
忽然,窗外“嗖”的一声,一道烟花冲上夜空,在黑暗中盛开。接二连三的烟花,和往常看到的不太一样,好像更灿烂一点。
我忽然明白过来,不可思议地捂住嘴,想起那一年中秋节,他带我去他的实验室,我问他:“你会做烟花吗?”
面前的男生站在我身边,认真地说:“你应该相信,你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No。4
离别的海是你
在我终于能完整地弹下一首《爱之梦》的时候,江海要离开这里了。
是父亲在饭桌上提起来:“江海那孩子真是争气,斯坦福大学全额奖学金啊。”
那一年,他十六岁。
母亲笑着点头:“对那个孩子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真为他开心。”
“李乐,”父亲看了我一眼,“去给你江海哥哥打个电话恭喜。”
“我才不要!”
我将碗筷摔在桌子上,转身跑了。
那天放学以后,我偷偷去了一次江海的学校。我贼眉鼠眼地混进大门,经过运动场的时候一个篮球滚到我脚边,一个穿着篮球服的英俊的男生走到我面前,连连向我道歉。
我鼓起勇气,问他:“请问你知道高三的江海吗?”
原本不抱希望,抬起头,却看见对方一脸错愕地看着我。然后他点点头:“你找他?”
他带我到高三的教室门口,却发现江海已经离开了。
“抱歉。”他说。
我摇摇头:“没关系,就算找到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认识他吗?”
“也不算,”他笑了笑,“他很出名。”
我遗憾地叹了口气:“真想看一看他穿着校服的样子。”
“这个很简单,”男生回答,“我记得公告栏里有。”
等我和他走到公告栏,却发现玻璃窗里空空如也。
男生苦笑了一下,对我露出抱歉的神态:“才想起来,被人拿走了,实在抱歉。”
我摇摇头,仰望不远处的那栋高中教学楼,觉得非常难过。为着那些我所错过的,却不会停下来的岁月。
“如果是很重要的人,就一定能再见面。”
“真的吗?”
“真的。”
“可是美国……实在是太远了。”
“那就再努力一点,”他说,“比任何人都要努力一点,就能比任何人都早一点到达他身边。”
此后的匆匆十年,我一直记得这个男生所说的话,比任何人都要努力,才能去到他的身边。
离开的时候,我看到了他校服前的铭牌,“顾辛烈”,真是一个奇怪的名字,我想,像酒一样。
那年暑假,江海还是每天来我家,带上一束不会重复的鲜花。
他看书的时候我就在房间里弹钢琴,琴声如诉,每一个音符都是我对他的爱意,江海,你听见了吗?
还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对你说。
想说你能不能不要走,不要离开这里,不要离开……我。
可是我又算什么呢,我只是老师家的小师妹,连简单的数学题都做不好,我有什么资格把他留下。
他离开的那一天,我没有去送机。我仰起头,看着天空中那么多飞机,有一架带着我心爱的男孩去了大洋彼岸。
这天晚上,窗外下了一场雨。我坐在钢琴边,听着淅沥沥的雨声,才想起我从来没有问过江海,喜欢晴天、阴天还是雨天。
从此以后,无论晴天、阴天还是雨天,我睁开眼从梦中醒来,都再也见不到他。
无论我兴冲冲地开多少次门,都不会看到他的笑容了。
书房里堆积如山的数学书,被风吹得微微飘动的纱帘,为下午茶准备的糯米丸子,它们会不会也和我一样,觉得十分、十分寂寞呢?
雨下了一整晚,就像是再也不会停一样。
我青春的大门,在这个夜晚轰然紧闭。
No。5
想念的海是你
江海离开以后的三年里,我的时间仿佛停止。
每天拼了命地弹钢琴,上英语课的时候会特别认真,还是做不来数学题。每天很晚很晚才睡觉,没有看过一场电影,好友笑话我每天都穿校服,因为时间太少了,我要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
我有他的电子邮箱,节日的时候会给他发邮件,但是从来不敢打电话。最期待的是新年,他会打电话给父亲拜年,我能沾光地拿起电话,给他说一句“新年快乐”。
每次抬头看见月亮的时候,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不知道他在太平洋的那一端会不会想家,会不会有人陪伴在他身边,让他的生活稍微丰富点,不要那样安静。
然后才发现,美国还是白天,没有月亮。
这就是阻隔在我和他之间的,无法跨越的时空。
高三那年,我被伯克利音乐学院拒绝了。
他们不会懂,与之一起破碎的,还有别的什么。
我接到他的电话,我知道一定是我父母告诉他的,全世界我最不希望他知道我的失败。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他说:“要不要来美国看看?”
十八岁那年夏天,我跟着参加学术会议的父亲去了美国。正好遇见江海在旧金山举办个人钢琴会,这一年他正好大学毕业。听父亲说过他学业很忙,但是他似乎从来没有放弃过钢琴。
他就是那样的人,能够打动他的事物很少,所以绝对不会犹豫,不会放弃。
可我没有想到的是,爱情对他来说,也是如此。
那天的音乐会很成功,一直到最后一曲。他穿着黑色的燕尾服,走到话筒边,他的英文说得很好听,他说:“Thank you for your ing tonight;now;please let me introduce Miss Tian to you。Tonight she will play the last song with me。This is my favorite song for Chopin;Farewell waltz。(感谢各位今晚的到来,现在,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田小姐。她会同我一起弹奏今夜最后一首曲子。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钢琴曲,肖邦的《告别圆舞曲》。)”
我呆呆地望着走上舞台的女人,一时间大脑竟然无法思考,我只是茫然地想,大概是我听错了吧。
这个女人,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她凭什么坐在我的江海的对面,她凭什么能和他共奏钢琴?
《告别圆舞曲》?我想要冲上去,狠狠将她拽下来,我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不,那是属于我的位置!
一直到他鞠躬谢幕,我都没有回过神来,我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或者是电影中途插播了一个广告,无伤大雅,和情节没有任何关系。
全场掌声如雷,父亲拉着我站起身,我茫然地抬起手,却没有力气拍下去。我用指甲使劲掐入掌心,才恍然发现,这是真的,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深爱的男孩,爱了整整七年的那个人,全世界最好的江海,他竟然爱上了别人。
我低头跟在父亲身后走出音乐厅,这天夜空晴朗,只有星星,没有月亮。旧金山的风很冷,吹在脸上,犹如刀割。我麻木地站在原地,看见不远处的路灯下,有个女孩正在放声大哭。
她哭得那样伤心,那样用力,害得我也想要跟着流泪。她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可是她的人很小很小,无力抵抗命运的黑暗。
我想问她为什么要哭泣,她是不是也失去了所爱的人,是不是也被这无常的命运所捉弄。
世界上每天都有无数的人失恋,无数颗心慢慢破碎。
回家以后,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发疯一样练习钢琴。可是无法好好弹完一整首曲子,每次闭上眼睛,都会想起那个夜晚,两架相对而立的钢琴,奏出共同的乐章。
那年中秋,他对我伸出手,说:“我教你弹钢琴。”
从那天起,我在心中许下一个愿望,总有一天,我要超越他,我要昂首挺胸地走到他面前,对他说,江海,我喜欢你,我一直、一直、一直都喜欢你。
那一天,让我的一生改变。
不,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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