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北宋变法那些年》第63章


王厚一惊,忙道:“此事与都知无关,长卿为救家父受伤,自然要由我王家负责救治。更何况,他现下的伤势,不宜长途奔波。”
李宪冷笑道:“处道,事已至此,长卿是什么身份,想必你应该有所觉察吧。”
王厚一愣:“我不明白都知的意思。”
李宪扫了王厚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处道是什么发现长卿是女郎的?”
王厚大惊,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答复,却见李宪放缓了声音道:“处道可知长卿是富相公的幼女,八年前被夏兵掳去,后来几经辗转参了军,在令尊麾下效力。我被陛下派往秦凤路,除了例行公事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打探富娘子的下落。”
头脑中的疑问逐渐清晰,王厚渴望从李宪口中多听到些王忆的信息,又不愿意他说出令自己难堪的真相,谁知李宪不管不顾继续说下去:“富娘子眼下尚未脱险,必须抓紧赶赴洛阳疗治。这一回,陛下是不论如何都不会将她一人留在边地的。”
四周只剩下空寂的沉默,王厚如鲠在喉,做声不得,眼睁睁看着看着李宪指挥下人,将王忆的行李抬上了马车。当他们上前要挪动王忆时,却被王厚低声喝止:“且慢。”
李宪提高了声音:“处道这是要抗旨吗?”
王厚神色中有难以掩饰的痛楚,他沉声嘱咐道:“路途颠簸,还请都知让人在车内多放些褥子,以免牵动她的伤口。”
李宪深深看了王厚一眼,冷冷道:“不劳处道费心,我自会护她一路周全。”
再次醒来,王忆的身份又变成了云娘,回想不久前的军旅生涯,彷佛做了一场不真实的幻梦。
一路上云娘皆是病体缠绵,许是松懈下来,胸口的箭伤开始慢慢发威,整日高烧不退,汤药喝下去效果也有限。这日午后,精神稍好,稍稍掀开马车帷裳,瞥见了陌上流水潺潺。忍不住问下人:“已经是冬天了吗?我们这是到了那里?”
一旁侍候的婢女轻轻答道:“娘子,洛河到了,我们快要进入洛阳。您再稍微忍耐半日,就能好好休息了。”
居然是洛河,“如何清洛如清昼,共见初升又见沈”,这就要回到故乡了吗?想那班超年老思乡,上书乞归“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解忧公主红颜离家,皓首归来,更有多少和亲女子,一出阳关,是有去无回,连骸骨都不能归葬汉地,比起他们,自己是不是算幸运呢。
八年的边地生活早已将她改变,悄悄打开尘封已久的铜镜,虽然面庞依旧青春,但眼底的沧桑却是如何都遮不住。遥想二八年华,在金明池畔与宝安公主一行人一起赏花打马球,那样明媚美好的心境,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原来一场大梦初醒,她已不再是当初的少年。
只是前路漫漫,自己与赵顼,终究还是避不过吗?纵使隔了八年的时光,头脑中的记忆仍然如此清晰。临别那一日的不舍与纠缠,丝丝点点、分分毫毫,挥之不去。
她终究忘不了他,她突然觉得心力交瘁,疲惫的合上双眼。
汴梁皇宫内,李舜举抱住赵顼的大腿,焦急的劝道:“官家切不可轻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圣主不乘危而徼幸。此事要是让两宫和谏官知道了,小的万死不足以辞其罪。”
赵顼冷冷道:“怎么,公辅也要给朕来说罪道死这一套。这些年上劄子反对,在背后说三道四的人还少吗,朕不在乎这些,索性由他们去。”
话还没说完,李舜举早被一把推开,赵顼匆匆走向尚辇局,放弃了车子,牵了一匹马翻身上去,转眼间纵马驰出了皇城。
李舜举大惊,大声呼喝命人禀报皇城司管事,又领着一众侍卫快马加鞭追上去。既然劝阻不了皇帝,数十骑人马只得紧紧相随,一路向洛阳方向狂奔而去。
赵顼一个人纵马驰骋在黄尘漫天的官道上,他从未出过汴京,继位以来,更是轻易不出皇城,他一贯重视礼仪,虽盛暑亦正衣冠,未尝用扇。可是今天,他抛下一切桎梏,彷佛又变成了那个十六岁热血冲动的少年。
熙宁七年的第一场雪缓缓落下,马蹄落地如踩在金泥玉屑上一般,铮铮有声。天地苍茫一片,山川与原野变得面目模糊,朔风从每一个毛孔中逼进去,刀割一般,他素来畏寒,此时却不觉得冷,内心像燃了一把火。
一路向西,向着她的方向狂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驱散内心的惶恐,才能慰藉这八年的相思,才能弥补这八年的亏欠。
他等了这么久,最终是自己先熬不过了。
洛阳距汴京将近四百里,在夜幕降临前,他终于来她身边。
他站在殿外,一如治平二年的那个春天,他借口胃痛将她召到庆宁宫,询问她的心意,内心忐忑不安。
因殿内熬着汤药,院中飘来一线隐约的药香,合着一缕梅花的幽香一起沁到胸口深处,只是闻到这样熟悉的味道,他就开始万分紧张,一颗心悬在半空,没有着落。
他们中间隔了太久的岁月,隔了太远的距离,他该如何去面对她。她的伤势究竟有多重?他待她的心思一如从前,可是她的呢?他深知云娘的性情,外表温柔守礼,内心却比谁都执拗,八年前他辜负了她,如今她能谅解自己吗?
李宪自认为是了解赵顼的,此时也忍不住纳闷了,官家策马狂奔了大半天,终于来到富娘子身边,可现下站在殿外不进去,究竟是怎么回事。
直到请来的名医庞安时诊完脉从殿内出来,赵顼才猛然回过神来,他低声问:“富娘子的情况怎么样?”
庞安时吓了一跳,他万万没想到陛下会亲自来洛阳,忙答道:“伤口太深,气血耗费太多,臣只能尽力疗治。目下当以退热为主,臣拟用阴阳双枢方合大气托毒方加减,充实三阴里气,和解少阳枢机,疏导体内寒湿与脓毒。富娘子颇通医术,对此方也是赞成的。”
赵顼心中顿然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悔恨、忧虑、愤怒,他突然觉得怕,怕终究会失去她,怕有些话来不及说,他的双手抑制不住地发抖,深吸一口沉声道:“朕将此事重托于卿,卿当竭尽所能疗治。”他突然又放缓了声音:“卿能保她性命无忧吗?”
那话音中的软弱与迟疑显而易见,庞安时抬头看了赵顼一眼,突然明白了他的心思,叹了一口气道:“臣敢不承命。只要富娘子喝下汤药能退热,臣就有八分把握能治好。”
赵顼觉得一颗心在不断地下沉,他再也忍耐不得,不等李宪等人上前,自己已经打帘子走进殿内。寝殿内扑面而来一阵药香,帐幕低垂,在一旁侍候的婢女躬身行了礼,旋即将床帐打开。
云娘此刻正在沉睡,赵顼怔怔地打量自己年少时的恋人,依旧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只是眼下病骨支离,憔悴得厉害。她身子突然一缩,像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深深皱起了眉头。
他叹息一声坐到床沿上,伸手轻轻抚上她的额头,想要驱散她内心的不安。这样情动于衷的温存,李宪即便作为旁观者,也觉得心中涩涩的疼。他向一旁侍立的婢女使了个眼色,二人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八年的等待终于到了尽头,长期以来压抑的情绪突然在此刻爆发,他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他生怕打扰了云娘安眠,赶紧手忙脚乱地将眼泪擦掉。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些同志期待已久的一章,貌似有些煽情,但考虑到已经很多章没写感情戏了,所以就夸张一点吧。
第58章 人生有情泪沾臆
依稀中云娘又回到了西夏皇宫,拉着青禾的手想要出逃; 罔萌讹领着一众侍卫在后面追赶; 他们只有不停地向前奔跑,一不留神,一只冷箭带着风声射过来。
云娘拼命躲避; 身子却像灌了铅水一般沉重。突然; 一滴湿热的液体滑到脸上; 她猛地一惊; 略微恢复了神智,却见眼前一人,身着赭黄圆领袍,头戴软翅幞头,却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我莫不是在做梦。”云娘喃喃道。
“不是梦”,那男子右手轻轻抚上云娘的脸颊,“是我来了。”
云娘慢慢清醒,终于又回到了现实中。眼前的男子依旧年轻; 却也不复当年意气冲动的模样; 变得更加沉稳老练。她的声音已经变得冷静:“妾迫不得已女扮男装,请官家恕妾欺妄之罪。”
赵顼叹息一声道:“你这么说; 是在怨我了。”
云娘竭力让自己平静,深吸一口气道:“妾并不敢。”
赵顼缓缓道:“你是知道我的,只要认定的事情从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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