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寝女官》第47章


姮妩垂下眼眸,无不悲惋长叹:“这原是奴婢的错。早知道蘅言竟是——竟是这样媚主,奴婢就不该提起让她在御前侍奉的话头儿。”
皇后瞧她神色哀婉,不似有假,心下倒也多了几分怜惜:想这秦姮妩原本正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如今有了身孕,却被自己亲妹妹抢了恩宠,要是说这失意,宫里面儿还有谁比她更失意的?
当不相干的人有了共同的敌人时,就会同仇敌忾,众志成城了。
皇后同她推心置腹:“如今那秦蘅言独占君恩,将万岁爷的魂儿可都给勾走了,都是伺候万岁爷的人,论貌论才,咱宫里面儿你可是首屈一指的,凭什么她就将万岁爷给占全了?”
姮妩有些难过的说道:“主子娘娘实在是抬举奴婢了,不论是貌,还是才,奴婢都远远不及夫人。”
这一声含悲蕴恨的夫人,将皇后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给勾了出来,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恨骂道:“那狐狸精不过是一时迷惑了万岁爷的心神,趁着万岁爷迷糊,就爬上了万岁爷龙床。以色侍人能得多久的帝王恩宠?早晚有一天,当她年老色衰,会痛苦百倍。”
姮妩长长哀叹了一声,瞧着自己的指尖,苦涩的笑了笑:“待她年老色衰的时候,我们又何尝不早已人老珠黄?就瞧今儿个万岁爷的怜爱劲儿,怕只怕,哪怕她鹤发鸡皮,发落齿摇,万岁爷依然当宝贝宠着呀。”
皇后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姮妩只觉得满心都是得意的笑。瞧瞧,不过是随随便便撩拨两句,她就立马乱了分寸了。也不知道她这样的人,究竟是怎样坐上皇后位子的。
姮妩斜眼觑着皇后手腕上的那只凤求凰的翡翠镯子,心道,等着瞧吧,早晚有一天,这只镯子得从她手腕上扒拉下来。
姮妩觑着她的神色,又道:“咱后宫里面儿的女人,可不都得瞧着主子娘娘的意思过活么?如今万岁爷为了夫人,可真是连祖宗规矩都不顾了。不说别的,就那道恩旨,内外命妇见了她,都得以后礼跪拜。娘娘,您可是咱大邺的国母,如今竟要向她行礼,这——可真是让人寒心呐。”
不提倒还罢了,提起这个,皇后只觉得心肝儿都在疼。她堂堂中宫皇后在这儿好好的活着,结果却让一众内外命妇对她行后礼。
姮妩又给她下了一剂猛药:“万岁爷不过才而立之年,夫人年岁亦不大,以后若有了皇子,依照咱主子爷的性子,可不得——”
“不!”皇后霍然站了起来:“子詹的位子,谁都不能动!”
姮妩垂眸轻笑,再不言语。
良久,皇后将宫人都遣了下去,才道:“妹妹,姐姐这有话,不知道当不当问你?”
姮妩便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来:“奴婢何德何能,竟得主子娘娘姐妹相称?娘娘请问,但凡奴婢所知,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皇后叹了口气,说道:“这事儿,要真是说出来吧,估摸着得牵连到秦家。你身为秦家嫡女,说不定——”
姮妩说:“娘娘不必忧心,秦家人做事历来光明磊落,不论何时都是问心无愧的。”
皇后定了定神,便道:“妹妹,姐姐想知道那个狐媚子姨娘的事儿。”
果然如此!
姮妩暗笑。
秦蘅言做事儿向来是滴水不漏,想从她的言行举止找岔子几乎不可能,可这个出身,却是蘅言的一大硬伤。一些陈年旧事,没想到皇后竟要拿这个来做文章。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事儿的确可做文章,且能做大文章。
姮妩又替皇后换了茶,垂眸浅笑:“覃姨娘死于夫人出生那年。因为她不过是个姨娘,又只生下了个女儿,所以死的时候,也只是草草葬了。”
皇后急急问道:“那覃姨娘的身世——”
姮妩摇头道:“我当时还小,根本不清楚。后来母亲又不曾提起这事儿,蘅言打十二岁时就养在祖母跟前儿了,她十四岁入宫,我们姐妹俩直接几乎没什么交情。”
见皇后面露失望之色,姮妩又道:“不过,当年纪尧风纪大人随祖父念书,同蘅言很是要好,两人称得上青梅竹马——奴婢不知道的事儿,说不定纪大人会知道。”
姮妩望着皇后匆匆离去的身影,无声笑了。
那个府中只有母亲和自己知道真相的身世,要真是让皇后查出来什么,说不定真会成为秦蘅言的致命伤。
至于她曾经同纪尧风的陈年旧情,可真是——倒也称不得什么旧情。纪尧风随祖父念书,蘅言亦随祖父习字,两人倒是有几年同窗之情罢了。
要是皇后巧妙利用,说不定真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玉莹瞧着姮妩的神色,已经将她同皇后的谈话猜到了几分,不由得奇道:“主子,夫人不是愿意帮您得到皇后的位子么?您怎么又帮皇后呢?”
“蘅言想让本宫同皇后鹬蚌相争,我又何尝不想让螳螂捕蝉,自己做个黄雀?”她蓦然冷了脸,恨恨道:“秦蘅言,我得不到的东西,她也别想得到,就算是得到了,我也要将它毁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黄桑和小言先歇歇,让窦皇后和未来的秦皇后先PK一番。
第39章
薄幸
天上升起一弯月牙儿。
三两颗星子孤零零的挂在无尽苍穹里。
孤月清辉笼罩下的建章宫,静得让人大气都不敢喘。
吴进忠猫着腰趴在体顺堂前的石阶上,听里面渐渐有点儿笑声和说话声了,才喘口气抹了把额上的冷汗,直起腰唤人送茶点来,谁知道一抬身,只听见寂静的春夜里“咔擦”一声响,他“哎哟”了一声,原是猫腰时候久了,这猛一动弹,居然闪了腰了。
屋里面儿传了话,让送茶点进去了。
西一长街的梆子早敲过了。
吴进忠朝侯在穿堂尽头的二总管高玉打了个手势,高玉会意,将这口谕一道一道的传了下去,这才跑到吴进忠跟前,瞧他这架势,忙道:“老哥子,你这是闪了老腰了?”
吴进忠往里面儿指了指,小声吩咐他:“今儿晚上你上夜的时候当点儿心,万岁爷心里憋着火呢,这一通火气,他不能朝自己祖母发,又不能朝自己老婆发,咱们当奴才的,体谅着主子点儿,瞧着不对劲儿,立马的将脸伸出去让主子打。不然呐,”吴进忠往太极宫的方向指了指,“明儿个早朝,可得有的受。”
高玉打了个冷战,印乓徽帕承Γ骸按笞芄埽阏馐窍呕N夷兀≌獠焕锩娑饣岫欢夹τ镎笳罅嗣矗胧欠蛉擞蟹ㄗ樱蛩暌缦嘶鹆恕!?br />
吴进忠腰疼得厉害,不愿同他多废话,无比惆怅的瞧了他一眼,晃晃悠悠的回下房歇着去了。
晚上加餐用的膳食较为简单,上传炒鸡一品,清蒸鸭子糊猪肉喀尔沁咸攒肉一品,燕窝火熏鸭丝一品,竹节卷小馒头一品,豆腐一品,孙泥额芬白糕一品,珐琅葵花盒小菜一品,酱王瓜一品,随送粳米膳,野鸡汤,各进一品——另外又传了份儿蘅言较为喜爱的“八珍糕”一碟。
高玉带着侍膳小太监进去,瞧见皇帝正伏案作画,蘅言陪在一旁研磨。倒是不知道在画些什么,君王面带笑意,哪儿就像憋了一肚子火的样子?
高玉觉得吴进忠那老贼有点儿过于杞人忧天了。
高玉上前请示圣意,加膳摆在何处。
皇帝眼皮子都没动,倒是一旁的蘅言说道:“摆在西次间吧,万岁爷将这幅画描完后,再去用膳。”
“嗻。”高玉迟疑了一下,还是去了西次间摆膳。
“没想到朕跟前儿居然还有这样的狗奴才。”皇帝扔下手里紫毫,那一团墨正落在纸上那个“殺”字上。
蘅言叹道:“要不是前儿个姐姐私下问我将宝亲王贬为庶民是谁的意思,我倒还真想不到,我们私底下说的话,皇后主子居然耳有所闻。”
“哼!”皇帝面色越发的冷了:“昨儿个纪尧风递了道密折,说是太子出行江南的行驾遇刺,未等朕派的禁军现身,就已经有一批暗卫将刺客截杀了。”
“难道是窦太师?”蘅言惊道:“怎么会有刺客呢?”
皇帝又提起笔,慢悠悠的描着纸上的字:“刺客是朕安排的,没想到真让朕试探出了窦家的野心。子詹出行,朕明里并没派得力护卫随扈,背地里遣了御前禁军护行,没想到,朕此举倒是多余了。朕,可真是小觑了窦家。”
蘅言笑笑,夺过他手中的笔,说道:“万岁爷神机妙算,那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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